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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寂静深处有人家-第53章

小说: 寂静深处有人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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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凌花。

    凌花病了,染的是行当病。起初身上起了小疹子,她没有在意,只道是沾了些不干净的客人。可几个月后,病情发作,几天的时间,她就倒下了。

    金楼为她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来回回瞧了好久,开了七八副方子,说最后什么结果只能看天意。

    凌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那个哑巴小豆芽在房里照顾。

    有一次,她从睡梦中醒过来,忽然问小豆芽今儿是什么日子。小豆芽给她比划完,凌花低声道:“也快了……”

    小豆芽不明白,凌花也没有对他解释什么,只告诉他在月底的时候,每天去城外山林里等着,如果遇见袁飞飞,就带她回来。

    那次,还真的让小豆芽等到了袁飞飞。

    树林里,袁飞飞坐在马半仙的坟包前,手里拎着半壶酒。随口喝着,随手倒着。她已经二十有一,穿着男装,身形纤长,眉目成熟。

    离她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面容很平凡,一双凹深的眼睛瞧着有些没神,下巴上有些胡渣。身材算不上挺拔,却也精壮有力。他穿着一身短打衣裳,裤口扎得紧紧的,挽起袖子蹲在一旁看着袁飞飞。

    这男人正是狗八。

    小豆芽偷偷从林子里摸过来,还没靠近,狗八就开口了。

    “出来。”

    袁飞飞打了个哈欠,接着喝酒。

    小豆芽从树林里出来,站到袁飞飞面前,袁飞飞喝得半醉,眯着眼睛看着小豆芽,然后笑了笑,道:

    “我就说昨个眼皮跳得厉害,今天果然碰见了故人。”

    小豆芽给袁飞飞跪下,拿手在地上写字。

    已经入冬了,土冻得硬实,小豆芽的手在地上使劲地写,生怕写不完袁飞飞就走了,手指头磨破一层皮。

    袁飞飞看了几句,道:“知道了,今晚会去。”

    小豆芽连磕了几个头,回去了。

    他走后,袁飞飞转过眼,正好看见狗八看着她。

    “你要回去?”

    袁飞飞道:“凌花病了。”

    狗八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

    袁飞飞懒洋洋地坐了回去,接着喝酒。狗八道:“你只要得了空,年年都要回来。”

    袁飞飞道:“那是上坟。”

    狗八:“是么。”

    袁飞飞又往地上浇了一层酒。

    狗八道:“你的那些买卖营生都在外省,回这来干什么。”

    袁飞飞:“都说了上坟。”

    狗八转过头。

    袁飞飞喝完了酒,从地上站起来,路过狗八身边,拉着他的领口,低声道:“你想去哪,我都不管。”

    说完,她松开手,留下脸色泛青的狗八,独自朝山林外走去。

    那天晚上,袁飞飞来到凌花床前,凌花病得很重了,身上的皮肉烂了大半,屋里味道难闻极了。凌花看着袁飞飞,笑了笑,低声道:“飞飞,我要死了……”

    袁飞飞嗯了一声,凌花咯咯道:“你也不哄一哄我,哪有这样对病人的。”

    袁飞飞看着凌花的眼睛,凌花现在憔悴极了,眼角也带着丝丝的纹路,但是那双桃花眼就算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含情。

    夜静悄悄的,凌花的喘息有些费力,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出。

    “走不走。”袁飞飞静静道,“我带着你。”

    凌花静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吃力,边笑边喘道:“臭丫头,你别逗我了。”

    袁飞飞站在床边,没有说话。

    凌花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不会走的,我只要死在这里。我叫你来,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袁飞飞道:“知道了。”

    凌花道:“飞飞,我想求你一件事。”

    袁飞飞:“什么事。”

    凌花:“你再留几天,花娘死了会被扔进城外的乱坟岗,我不想去。”

    袁飞飞:“好,我会给你葬在一处好风水的地界。”

    “不。”凌花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袁飞飞,“我想留在这。飞飞,等我死了,你把我偷偷埋在裴府的花园里,好不好。”

    袁飞飞没有说话,凌花从被子里伸出手,手背上全是烂皮。她抓住袁飞飞的袖子,“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你答应我。”

    袁飞飞低头看着她的手,道:“好。”

    凌花这才松开手。

    在袁飞飞走后,凌花叫小豆芽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小豆芽点了点头,出去了。

    在那之后,凌花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来到梳妆台边,她没有看镜子,直接颤颤地将梳妆盒打开,还来不及拿一张红纸,屋门就被推开了。

    裴芸是从睡梦中被小豆芽叫醒的,他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跑了过来。

    “你真的见到她了?”裴芸大步走到凌花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你真的见到了?她回来了?”

    凌花被他攥得生疼,脸上却还带着笑。

    裴芸神色几乎癫狂。

    “你快说!她是不是回来过,是不是回来过——!?”

    凌花摇摇头,轻声开口道:“没,我骗你的。”

    裴芸怔住,他退后几步,大口喘着气,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气力。最后只道:“没有下次。”说罢,他朝屋外走。

    凌花看着他的赤脚,道:“叫人拿双鞋子来吧。”

    裴芸背影凄凉,一步未停,也不知听没听到。

    当晚,凌花便死了。

    她单手拄着脸,就像是在梳妆台边休息一样。

    袁飞飞在城外等着,将凌花的尸首捡了回来。后来又趁着夜色,和狗八一起,将凌花偷偷埋在了裴府的后院。

    袁飞飞对狗八说:“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凌花,就是在这里。”

    狗八嗯了一声。

    袁飞飞四下看了看,这院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裴芸似乎是一个守旧的人,当年的假山,花园,凉亭,现在通通还在。

    她抬起头,从院子的一处向上看,刚好能见到裴芸屋子的窗户。

    十二年前,一个小姑娘卖身到金楼。她偶然间看见老板娘领着自己的儿子,从坊间走过。那个男娃看着一根刚刚抽芽的树枝,笑着道了一句“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小姑娘听不懂诗句的意思,却牢牢记下了这句诗。

    等到花娘分名字的时候,她站出来跟教娘说,我要叫凌云。教娘说这名字听着太硬气,不好,小姑娘就说,那叫凌花好了。

    小少爷生病,消息传到了前面,小姑娘趁着教娘不注意,偷偷跑到裴府后院,在院子地大声唱歌,想哄他开心,不过结果却不好。她也知道了,后面的院子不能随便去。

    可她也知道,有一个女娃,不仅可以去那个院子,还能随随便便待多久。她心智早熟,明白了其中道理。等那女娃问到的时候她便说,她心里的那个人,差不多已经死了。

    这一辈子,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去那个院子。

    就算活着的时候不行,死了能进去也好。

    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袁飞飞心想,也好。

    这样也好。

    就像一个轮回。

 第五十七章

    不管袁飞飞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多少人;狗八一直觉得,他才是最了解她的。

    不然,他不会在袁飞飞要离开的那一天,找到她。

    狗八一直都记得那一天。

    从袁飞飞去杀刘四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袁飞飞是个白目的狼崽,漂泊的浮萍,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永远留下来,他一直这样坚信。

    在袁飞飞杀掉刘四后;狗八就知道,离她要走的日子不远了。

    狗八在崎水城混了十几年;里里外外吃了个通透,他偷过世家大户的银叶子,也抢过路边的野狗食,太多的炎凉世路让他的内心早早变得冷漠麻木。

    就像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乞丐一样。

    可他又跟他们不同。

    因为袁飞飞。

    其实,在狗八与袁飞飞相识的十几年里,并没有过多的深交,袁飞飞在狗八的心里,更像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了无牵挂的内心,还有绝对不会后退的步伐。

    她不会退缩,也不会畏惧,也没有任何事物能牵绊住她。

    她不富裕,也没有权势,其实他们都处于泥地。

    可袁飞飞却永远不会沉沦。

    那一天,他在城门口堵到了她——或者他更愿意形容为“等到了她。”

    袁飞飞还是穿着男装,她只带着一个小包裹,也没有多余的家当,就那么轻轻松松晃晃悠悠地从街的那一头走过来,见到狗八,她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早哟。”

    然后就从狗八的面前走过去。

    在她与狗八错身而过的一瞬,狗八忽然伸手,拉住了袁飞飞的手腕。

    “嗯?”袁飞飞侧眼,狗八看着她,道:“你要去哪。”

    袁飞飞咯咯地笑了两声,道:“怎么都猜到了,好没意思。”

    狗八没去问还有谁知道,他站到袁飞飞面前,道:“飞飞。”

    袁飞飞盯着自己的手指甲,五个手指来回换着看,不经意道:“怎么。”

    狗八道:“我同你一起。”

    袁飞飞还是没有看他,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就一起。”

    狗八道:“随你去哪。”

    袁飞飞终于看了他一眼,狗八站在她面前。她忽然忆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狗八,以至于现在他洗过了脸,瘦高又微微佝偻的身躯站在晨光之中,她看久了会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半晌,袁飞飞道:“我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狗八冷笑一声,先她一步朝城门走去,转身一瞬,道了一句。

    “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来,狗八也曾回想过。在那个时候,袁飞飞说出“或许不会再回来”,他心里本该是高兴的,但是却莫名其妙地冷笑出声,就是因为他打从心底,不相信她的话。

    这几年里,他们干过不少营生。

    光明正大的有之,偷鸡摸狗的也有之。

    跟袁飞飞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狗八的感触就越深。

    袁飞飞不能说是好命,但绝对是硬命。这种坚硬渗透在方方面面,他们最开始起家的时候,遇到的困难无数,很多时候狗八都觉得要撑不下去了,可袁飞飞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接着往下走。

    她的一切都在影响着狗八,包括冷峻凉薄,以及一往无前。

    所以狗八万分不解,为何这样的一个女人,会对那个禁锢一方庭院的哑巴铁匠念念不忘。

    虽然袁飞飞从来没有提及过,但是狗八在她的神情中,什么都能看出来。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尤其是在他们的营生步上正轨后。外面的生活很好,有安稳,也有刺激,只要袁飞飞愿意,他们可以无所事事,也可以刀口舔血。

    同样,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再离开。

    漂泊,流浪,居无定所。

    他们不缺钱花,但是还是爬在泥潭之中。

    狗八不在乎,只要同她在一起,他就不在乎。他甚至享受着这种泥潭里的生活,他从不会高看自己,因为袁飞飞在见到他的第一次就说过——

    【还真像一条狗,你这名字起的不错。】

    他愿意做狗,只是在偶然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地想问一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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