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岚-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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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药吧，冬天里伤口本来就好得慢，再不吃药，这雪白的腕子怕是以后都不能见人了。”他端着瓷碗，一边吹凉，一边送到她唇边。可她仍是那副表情，不见开心也不见难过，两眼空洞无神，像是没了魂。
“你这样也不知道是要如何，我已派人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会尽快赶来看你的。”司马灵风见她这样只好放下瓷碗，将滑下的锦被又重新为她盖上。就在他准备起身之时，他听到司马照月虚无空荡的声音。
“灵风哥哥，求你了，放过他们吧。”
☆、第一百一十章 香消玉殒
“我从未怪过你，我知道你不过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能理解。但是，你母亲与姐姐的所作所为终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你对我的冷待，难道不是对我最重的惩罚么？！”她语调平静，只是字字如针一般刺进司马灵风的心里，“五年来，我只是作为你司马灵风名义上的妻子生活在这犹如牢笼一般的本家里，其实你当我不过是一颗棋子！我又有何过错！就因为我是司马北嫣的女儿么！”
“这宅子改变人的速度还真快。五年时间，你已不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了，你也开始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而牵涉其中。司马家族错综复杂的人际，还有那些无耻的权谋计策，已经将你熏陶的再无初心。”
她的身子打起一个冷颤，初心？她闭上眼，慢慢平稳了自己的呼吸，最后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房门吱呀一声就关上了，房间里静悄悄地再没有其他声音。
五天之后的黎明，司马北嫣与司马承旭连带着司马熙月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了本家。按照惯例，是司马南风接待的。司马北嫣一见到司马南风立刻就上前询问，她面色忧愁，眼窝处有点乌青，想必是得到消息之后就日夜兼程赶来，未曾好好休息。
“我知道你心急，可是夫人的病，我也不知道详情啊。”司马南风此言并无半分虚假，他只是奉了司马灵风的命令前来接引司马北嫣等人，并未被告知之后要如何处理，“总之你们先随我去厢房稍作休息，之后的事，容我请示过当家再来通知你们，如何？”
“那就拜托你了。”司马北嫣对着他重重的躬身一礼，随后去扶后面看起来有些圆润，穿得异常厚实的司马熙月，嘴上还不忘叮嘱她小心脚下。
“你待熙月这样小心，莫不是……”司马南风说到此处，脸上也是温柔一笑，“看来北嫣要做外婆了。”
听到司马南风这话，司马熙月的脸上不自觉地一红，她的目光转向她的丈夫，那柔情似水的眼神真是要羡煞旁人。
安置好了司马北嫣一家，司马南风立刻就去了书房向当家复命。司马灵风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对着成堆的账本发愁，而是站在窗前逗着笼子里的鸟儿。他见司马南风进来，只招招手示意他先坐下。
“当家打算何时安排北嫣他们与夫人见面啊？”司马南风谢了座，立刻就开始打探口风。
“照月病的重，身子也不好，还是等她好些再见面吧。”
司马南风一听这话就知道哪里不对，又继续问道：“可是当家不是说夫人病重，需要亲眷在旁照顾么？如今他们全家都来了，而且熙月还怀有身孕……”
司马灵风听到这里思绪一断，将鸟笼外的笼罩放下，坐于上座。“你说司马熙月已有身孕？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他们一家匆忙赶来，还带着这样一个孕妇也只为了能够在夫人的榻前照顾，所以，当家……”
“告诉他们好好休息，明天便可一家团圆了。”
入夜，陆灿华的房间外紫苏和半夏无声无息地候着，里面是烛火荧光，陆灿华躺在榻上，头枕在司马灵风的膝上，青丝随意散在一边。她这几日气色渐渐好了，也看得到肌理中泛着健康的红色。
她看得出司马灵风心中想着别的事，也就静静地陪着他，不多说一句话。良久，还是他先开了口。
“灿华，之前下毒害你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如今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他们？”
“处置？”陆灿华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坐起来靠在司马灵风的肩上，依在他的怀里。“处置的话，一定会引起司马家大乱吧。我想当年那些人之所以下毒害我，一定是因为我的出现损害了他们当时的利益。可我当初毒发之时你并没有什么证据，如今这些人只怕势力更盛。牵一发而动全身，灵风，这个家族你要还是不要？”
“为了你，我倒是可以什么都不要。”他的碎发遮住了眼，那眼中的黯然却是藏也藏不住，“我本想这一次就将这一家人悉数除去，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害你的那个毒妇，她如今已身怀有孕。她是该死，可稚子何辜啊。”
陆灿华明白他心中的不忍，她本就是孤女，是被人遗弃在外的孤苦无依的孩子。如今，让他去杀死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他如何能做得到。她用手在他脊背上反复揉搓，最后定定地拍了两下。“那就……算了吧。反正我现在也解了毒，身体无恙。陈年旧事就当翻页了吧，不要再追究了。”
司马灵风握紧她的手，心中正五味陈杂，只听门外传来紫苏焦急的声音。
“当家，不好了，出大事了！照月夫人的房间起火了，而且火势极大马上就要烧到这边了。”
司马灵风立即推门而出，只见庭院里火光冲天，映照的夜里分外明亮。紫苏的面上仍是冷静，半夏人却不见了踪影。
“半夏呢？”
“已经赶去控制火势了。以她的修为应该可以保证火势不再蔓延，当家放心就是。”
怕屋子里的陆灿华受凉，司马灵风关紧了房门，与紫苏一起赶去司马照月的房间。他边走边问道：“是何原因起火？”
“是照月夫人自焚所致，屋子里还有司马北嫣夫妇和司马熙月夫妇。他们四人都昏迷着，想必是被照月夫人下了迷药。”
司马灵风听到这里心中一痛，像是被什么强行抽离，可他还保持着冷静，问道：“人救出来了么？”
紫苏停了下来，摇摇头：“我跟半夏无能，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火势太大，而且……他们早已断气了！”
眼前是已经全数被火覆盖的残破的屋宇，半夏支起一片结界将它与外界隔绝，她使尽全身的法力来维系着看起来薄如蝉翼的泡沫。火势仍旧不止，像一只凶猛的兽要吞没整个司马宅院。窗子被烧坏，已经尽数落地，司马照月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用一根白绫将自己悬在梁上。
司马灵风瞪大了双眼，这是他们大婚之时她穿的那身嫁衣，如今火舌已包裹着她，将她的衣摆燎成灰烬。
“紫苏！真的救不出照月么！”
“就算救出也不过是一具尸体，当家若是执意，我也愿意一试。”
凤冠霞帔下的司马照月，十三岁的美好年纪，曾几何时，也真的让人心动过。可是……
－－－－－－题外话－－－－－－
四章的司马照月的故事，本是没这么打算的，可是写着写着就不小心被这个可怜的女子牵引着走了。
我一直相信，一个作品里的人物都是有灵魂的，是她在引导我写完这一篇关于她的痴守的故事，只希望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的可怜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殇
火光下的司马宅院倒是多了几分恐怖之感，青轩对着窗外，随风传来的只有下人丫鬟的哭喊声。他大概想象的到，只是来的太快。
“青轩，把窗子合上吧，你这样的身子不能吹风的。”西煜拢着披风，手里握着酒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
“你知道的吧，这是司马当家的计划。”青轩并没有关上窗，仍背对着西煜问道。
“不，这事不在我的计算之内，也不是司马灵风的计划。当他得知司马熙月身怀有孕之时，他已经决定放过司马北嫣一家了。只是啊，我跟他都算不到司马照月的心思，这一家六口，还是白白去了。”
“先生，以你的本事，大抵是可以救的下来的吧。”他合上窗，走到西煜对面，他的眼神和二人初见时一样冷漠，倒有几分像安梓墨。
西煜放下酒壶，轻笑道：“青轩，你也曾是术法者，你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能通过仙法来改变么？”
“就算无法改变，也总可以避免啊。”
西煜起身走出了房间，“接下来才是你真正应该关心的事，北方掌权人只能是你司马灵溪，这是司马灵风与我的交易。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奇商之道，最后能在陵铭登基之后辅佐一二就好。”
寒风下，冰雪里，最终只余一地灰烬。西煜踏在积雪里，雪白之上落满黑灰。他也想过要救下她，可是只救下她一人，余生又是何其悲凉。倒不如就随着她的心意，让她的芳魂能永远留在司马本家。
忙了大半宿，司马灵风失魂落魄地坐在书房里，眼前是堆积成山的账簿。他不让任何人进来，只自己关在里面。他转向房里的烛火，那火光中仿佛映着红衣悬梁的照月。嘭地一声，他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尽数推翻在地，
在一摞摞厚重的账簿中，他看到了一封单薄的信笺，小巧清秀的字体，是司马照月的。
“我还是愿意称呼你为灵风哥哥，毕竟你我之间只有夫妻之名而已。司马照月这十八年来第一次按着自己的心思做事，终于可以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缚，终于可以再找回自己的初心了。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也知道我的病为你造就了最好的借口，所以我打算帮你一把，一口气消除掉北方掌权所有的继承人，这样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为什么以前温柔的灵风哥哥开始对我冷漠相向，是因为熙月姐姐，因为她害了陆灿华。所以你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我的身上，你对我视而不见，恶言以待，跟最初相见时完全判若两人。既然这么恨我，那我就随着我的家人一同去了。
我早已备好了毒酒，只为了这一天，我们家族欠你的一切就由我来偿还。你的仇，也由我来讨回。反正总也逃不出你的手心，还不如由我来亲手结束。希望最后化成灰的我可以随着北之茫国的风飘出这无尽深渊的司马本家。
灵风哥哥，若有来世，我还是想做你的妻子。只盼，不再生在司马家。”
“只盼，不再生在司马家。照月，你这又是何苦！”司马灵风的眼泪落在衣衫之上，双肩抽动不止。
凤麟坐在屋顶之上，还是在南之燚国的那身打扮，看起来单薄可怜。可她在雪夜中并没有半分柔弱之态，而是盯着已经烧成焦土的那个地方怔怔出神。她依稀记得火光中那个女子的样貌，不过才十七八岁。
屋檐下是白衣的亮麒，少有的沉默冷静。他看凤麟一直不肯下来，只好飞身也落在屋顶上。
“看什么呢？”
“那里。”凤麟抬手指着那个方向，“那里刚刚有一个孩子死了。”
“你多久没踏进人间了？”与凤麟并肩坐下，亮麒问道。
“大概也有两百年了吧。上一次踏入这里，也是为了你。”
“记性真好，怪不得总是记仇。”亮麒说的轻松，自己也不经意地笑起来，可凤麟的面上还是淡淡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出力不讨好。
“亮麒，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救人？”
他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