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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厓海义情录-第113章

小说: 厓海义情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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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

    将至晌午,二人也来到了前方的第一个县镇,看到惜芷正驻马等候他们。是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这江西行省和湖广行省的交界处。自此,便还是海拉苏在后面追,他们三人在前面逃,可因着乔洛愚心中想要回河南江北行省的汴梁路,惜芷心里想要去湖广卫瑜,是以他们竟是淹留在江西行省,既没有往北去,也没有往南去。钟梨蓦见了这一幕,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落寞,她想着这样也好,待得相处日久,让乔洛愚看清了形势,说不定就会对阮惜芷死了心;而他若是看不清形势,便是让她自己看清了形势,早些对乔洛愚死心也好。

    可说着容易,看清形势固是不易,可对倾心的人死心更难!

    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日东躲西藏,宛如后面跟着要他们性命的夜煞。钟梨蓦为了防止海拉苏离他们过近,每天晚上都要四处走走,看一看有没有海拉苏一行兵士的蛛丝马迹,以免海拉苏一行人在他们眼前突然出现。

    而惜芷对尹琮是格外思念。她自知自己也帮不上乔洛愚和钟梨蓦什么忙,也不敢添麻烦,便买了些活什,开始绣东西。她知道陆尹琮的抱肚留在不思府了,便想着为他再绣一个。每日她轻吟浅唱,飞针走线,倒也为这逃亡生活添加了些许轻快。而乔洛愚看在眼里,心底自是惆怅难言,万分悔痛,每每只是一人独立在一边,望着清月怔忡,偶尔这惜芷和梨蓦还会听到一曲清冷的箫声。

    惜芷心中对先生自是愧疚万分的,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和他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自从自己离开了家乡后,先生仿佛化成一缕薄烟,缥缈无伦,是一切美好的化身!可是她抓不到梦一般的乔洛愚,心中对先生的思念,竟是愈来愈淡薄,原来的爱慕,仿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又好似从未真实过!

    她看着乔洛愚渐渐憔悴,仿佛一片青叶,在她面前一点点枯萎了去,心中自也是痛苦难言!她多想让先生像从前那般俊俏潇洒,飘逸逍遥。纵使那时先生的腿有残疾,可比如今也不知好上多少!

    阮惜芷也曾经在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倘若当时先生答应了自己,自己可以与他成亲了,那自己会如何。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为再也遇不上陆尹琮而痛苦,她内心深处还是知晓了,她爱的是尹琮,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陆尹琮!

    一次,三人宿在一条河边,钟梨蓦靠在一棵大树后,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而惜芷坐在地上,对着泠泠泛着光晕的河水绣着抱肚。乔洛愚走过来,坐在了惜芷身畔,看着惜芷手上的活事,不由得道:“绣得真好看。”惜芷心中一酸,怔怔地望着乔洛愚。

    乔洛愚望着惜芷,那纯净的杏核眼里依旧盈着一汪清水,仿佛映出来了这温暖春夜里的晕月流云,心里不禁一阵怅然。阮惜芷放下了手里的活,突然轻声道:“先生,我对你不住!”

    乔洛愚一怔,望着惜芷,心中千言万语,此时难说一句。却见惜芷脸色苍白,垂下了两颗泪,声有哽咽:“先生,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对我的感情。来世,来世我再报答你!”

    乔洛愚的心宛似被掏空了一般,他不由得道:“惜芷……你不用这样的!”惜芷不敢再看向乔洛愚,心中拗痛,又扑簌簌地落下清泪,乔洛愚见她哭着,心中也是不好受,却听惜芷道:“先生,你答应我,你一定要自己保重!不要再难过了!”

    乔洛愚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饶是他聪明绝顶,素有良计,可在惜芷面前,他竟是半点儿都管不好自己的心绪,他先是点点头,过了片晌,还是道:“惜芷,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

    惜芷看着洛愚,一双眸子凝住了他。却听洛愚问道:“假如,那陆二将军身遭不测,你会怎样?”

    听了这话,惜芷的泪水一下子便轻溅出来,她身子渐渐发颤,道:“不会的!”洛愚看着惜芷,心中已经更加深刻地知道了惜芷的感情,却听惜芷颤声道:“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万万活不了的了。”

    乔洛愚连忙道:“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是我打个比方而已,他不会有三长两短的。”

    两人再也静默无言,唯听着流水声泠泠淙淙。半晌,乔洛愚强笑道:“你接着绣吧,绣得挺好看的。”他走到了大树旁,轻轻坐下,枕着树干,仰头望向了满是星子的璨璨夜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野静默,谁能想到,乔洛愚旁边的大树后,钟梨蓦在无声地饮泣。她心里默默地在想乔洛愚的话语,泪水溅湿了她的白色衣衫,一时心中凉彻。

    春夜温暖,可她却感受到了比深冬还冷的酷寒之意。

    和乔洛愚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渐渐发觉他是很执着的一个人,却不知让他回心转意,需要春秋代序几何。

    渐渐的,有几点雨丝飘零而落,洒在河上,将那无数泠泠的光晕打散成涟漪圈圈。月华将雨丝穿透,流转出千万缕朦胧的光线,夜晚好像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人与人看过去,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洛愚拿出了自己的箫,在这细雨朦胧中,吹上了一曲《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是呵!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钟梨蓦潸然泪下,更教眼前的景物朦胧迷离。她不是怎能不高兴,而是为何不高兴!

    箫声冷清,与秋院里的萧索梧桐一般意味,渐渐地,惜芷的心便似台阶一般,而酸楚便如银彻彻的月华,缓缓地将台阶漫过、浸染、湮灭。她手上已经错了好几针,再也缝不下去,只能望着满空的夜雨,轻轻在脑中一遍遍地过着《风雨》。

    她也在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二十九章:妙计行外族火并 误会生双杰交兵 (2)

    春日时节,百花齐放,一场雨过后,地上原来被风吹落下来的花瓣搅在一起,好似一碗汤羹上未和开的汤食。这天,三人正在路上策马行着,惜芷想要往南边去,可是究竟不好意思和乔洛愚说;乔洛愚和钟梨蓦都是心神空空,不辨方向。是以一时之间,三人都是在这江西省里信马由缰。

    三人行着行着,便来到了一处偌大村落,村里吆喝声不断,三人一瞧,却是元兵在征徭役。

    惜芷见了,恨道:“才征徭役没多久,这鞑子又来征人了。我们须得帮帮这村子里的老百姓。”乔洛愚和钟梨蓦同意,三人不想让元兵审问,便找到了一处在颇高地处的干草垛,趴在里面往外看。

    却道元兵征徭役,本来是要以青年男子为主来征人的,可这些元兵却不论老少强弱,只要看到男子,就都要求参加徭役,如果一户人家不想出人,那便要出够足够的钱财来抵过。

    却说这村落里,大多是贫苦农民,都要靠着年轻男子来干农活,若不想出人去做徭役,他们还拿不出这么多的钱财去抵过,一时之间,这村落里是哭声一片。三人看了,心中都不禁酸楚悲愤。

    过了半晌,却听钟梨蓦道:“朝廷居然减轻徭役了!”惜芷扭头轻声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梨蓦道:“你看这些元兵把农家不想出人而拿出的钱一部分放进袋子里,一部分竟是自己揣着了,几乎每一户交钱的人家他们都要揩油。按理说,这农家一般都是出不满这抵过徭役之钱的,那这些元兵本来就交不够钱,怎还会自己敛财?一定是徭役减轻了!”乔洛愚一笑,微微点头,似是很赞同钟梨蓦的想法。

    阮惜芷气道:“那这些元兵怎么还按照原来的徭役之数来征收?”乔洛愚叹道:“鞑子心术不正,欺压我们汉人百姓,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借此良机,恐怕这些小喽啰兵要大发一笔!”

    原来这元廷见近年间,四海之内都有汉人起义,为了镇压他们,甚是耗费国家用度。于是蒙古人便下达了政策,减免蒙人、色目人、南人和汉人的徭役和赋税,暂作休民之策。

    一般而言,富户之家有更多的良田、家产,要被征收更多的人,交更多的税钱,可是他们经常诡名析户,通常这富户还都是蒙人或色目人,是以这征徭役的鞑子兵苦于这些富户如此作为,只得从苦难贫民那里敛收赋税,所以在平时,这帮鞑子兵压根就只能将将征够赋税和徭役,有时候还征不够,那乘着元廷减免赋税之良机,他们若不狠捞一笔,怎能对得起他们自己?

    却见一户色目富户对那些元兵道:“我的田只有三十亩,那剩下的七十亩全是他家的。”他指着一家汉人农户,语气很是理直气壮,显是为了避免交太多的钱将田产转移给旁人。

    他指着的那家农户一看就是个贫穷人,怎能有这么多的田地,农户一家子一看色目富户把田产说成是他们家的了,不禁大急,连忙道:“老爷,你上次还说这田是别人家的,怎么今日成我们家的了!我们家哪有这么多的田啊?这田不就是你家的么!”

    那色目人道:“休要为了少交钱连田产都不认了!”乔洛愚等人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这说的分明是他自己啊!

    那鞑子兵如何不知这田地是这色目人的,可是他们不敢得罪色目富户这些人,只好转而欺压汉人穷苦百姓,只听鞑子兵对汉人农户道:“这田产就是你的,快快交钱出来,不交钱,就交人出来!”那汉人一家子惊得登时跪了下去,哭道:“青天大老爷,你好好看看吧!这些田上次还说是别人的呢!怎么这次又变成我们的了?”哭声凌厉,场面甚为凄楚可怜。

    阮惜芷心中酸痛,看不下去,对乔洛愚和钟梨蓦道:“先生,钟姐姐,咱们帮帮他们吧。”钟梨蓦道:“帮是可以,只怕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了。可这也无妨,我们总归是救人要紧。更何况……”她微微一笑,道:“乔公子已经有了主意了。”乔洛愚扭头道:“你怎知道?”梨蓦道:“你刚才双目炯然,似乎在看着下面的一切,可是神思早就飘走了,定是在想如何帮他们!”

    乔洛愚笑道:“钟姑娘好聪明呵!”钟梨蓦道:“和公子一比,我算什么?”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打自招,算是认了刚才自己一直在看乔洛愚,一张脸不禁热了起来。

    惜芷道:“先生和钟姐姐都是聪明人物,我和你们在一起,显得我十分拙笨!”梨蓦道:“阮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你钟灵慧秀,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拙笨,反而觉得你蕙质兰心,诗情画意,有灵性得很!”惜芷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红,道:“我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好!”

    乔洛愚笑道:“二位姑娘别互相捧场了,咱们还是救人要紧!”

    阮惜芷和钟梨蓦都各自惭愧,连忙称是。乔洛愚便把自己刚想好的主意和两人说了,阮、钟二人一听,都是暗暗在心里称赞。

    乔洛愚笑道:“钟姑娘,鞑子减轻徭役必给各省下达公文,怎么把这公文弄到手,就全看你的了!这公文若真的有,也可看出刚才你的猜测没错啊。”钟梨蓦望着乔洛愚微微一笑,道:“公子,你就看我的吧!我保证快去快回!”说罢,轻轻离开了干草垛,策马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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