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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唐 明月-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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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到了上房时,却见罗氏正让几个婢女擦洗几叠面具,只见都是做得极精巧的木制面具,有做成兽面獠牙的,有做成金刚怒目的,也有做成豁牙丑角的,造型夸张,各不相同。最多的却是一种白须胡老的面具,足有五六个,琉璃试着一戴,倒也贴合轻巧,双眼口鼻处都留有空洞,视物说话均是无碍。

苏槿苏桐也一人抢了一个,奈何脸儿都太小,这些面具都没法戴,琉璃忙找了两张硬纸,用剪刀裁出两张小面具,按照两人的五官剪出眼睛嘴巴,又磨了墨,调了朱砂和雌黄,将面具画成了两个夸张的小虎头,在耳上打孔,用红绳将纸面具系在了两人双耳上。一屋子人无不拍手叫好,苏槿苏桐戴上面具更是高兴得满屋子乱蹿。

眼见天色将黑,于夫人忙把装备好的焦糙、粉果、面茧都物都端了上来,那粉果也是带着甜馅的小圆面点,面茧则是做成梭子状的面果子,每个人都取了一个,苏桐吃得最快,呸的一声吐了个小木片出来,上面画着小小的元宝,众人顿时一阵大笑。苏定方却是吃出了一个画金印的木片,罗氏便笑道,“阿翁今年莫不是要挂帅出征?”苏定方呵呵一笑而已。琉璃知道了这里面的机关,吃到中间时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果然咬到一个硬物,忙拿出来一看,木片上画的却是一顶花冠,于夫人与罗氏顿时拍手大笑起来,“这个应景”

一顿饭胡乱吃完,琉璃忙回去换了身出门的衣衫,摸着头上簪着的那对银色人胜,心里忍不住已有些扑腾,再回到上房一看,不由呆住了:屋里站着四个身量苗条的婢女,人人脸上戴着一样的白须胡老面具,一眼看去宛如四胞胎,罗氏见琉璃进来,不由分说也给她戴上了一个,又拿了五件一样的白色披风给她们都披在了身上,站开几步端详了几眼,拍手笑道,“这下再也分不出来了”

琉璃顿时有些茫然。却见门帘一挑,苏定方也踱了进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几个人,点头不语,突然看见琉璃的头上的银色人胜,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第90章师徒斗法灯下旖旎

“月下多游骑,灯前绕看人,欢乐无穷已,歌舞达明晨。”上元节前后三天,历来是整个大唐最热闹的节庆时分,官府取消宵禁,民众狂欢达旦,可谓百无禁忌,万人空巷,处处都是一副花灯如海,人流如潮的景象。

正月十四,天色刚刚变黑,长安城的空气中都涌动起一股狂欢的躁动,家家户户门前都挂出了几盏到十几盏的花灯,略富贵些的人家还会做出高矮不等的灯树,枝头挂满大大小小的灯盏。更富贵的则会在路口或坊门设灯棚、造灯楼。长兴坊中,一座两丈多高的楼宇被灯火映造得华彩辉煌;亲仁坊门口,则是一棵足有三丈高的灯树,五彩绢帛做成的灯笼,把树下的牵手踏歌的数十名女子的容颜衣裳都映得五色斑斓起来;再往东走,到了东市南门外的宽阔长街上,北面一溜灯棚连着戏台,台上灯明如昼,台下人头攒动,正是上元节最受欢迎的歌舞百戏。

这一夜,盈塞道路的人流中,骑着绣鞍骏马的多是少年郎君,坐着碧油香车的自是妙龄仕女,马逐香尘,诗挑碧帷,是处处上演的风流戏码。也有人嫌坐着车马观灯累赘,人群中穿华衣、戴面具的年轻男女同样随处可见,有些看着娇小玲珑,却束发包头,踩短靴、挎长剑,有的身材高大挺拔,却是头簪鲜花,身披彩帛,当真是雌雄莫辨,让人好不眼花缭乱。

琉璃这一路走来,看着眼前这歌舞喧天、灯烛匝地的繁华胜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想苦笑。

苏家照例没有备车,只是由苏氏父子打头,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将女眷们牢牢的护在当中,这原也是大户人家出门观灯常有的阵仗,只是这支队伍中包括琉璃在内的那五个差不多高矮胖瘦,又穿着一色披风、戴着相同面具的女子,还是引来了无数人的指指点点——此夜人人都务求穿得标新立异,这边五胞胎般的齐整打扮,反而变得无比显眼。

姜果然是老的辣,何况这块老姜还姓苏名烈字定方就这阵仗,琉璃估计现在给她面大镜子,她都未必能一眼找出哪个是自己……裴行俭也真是拿大,没事跟苏定方打什么赌?就算他再神机妙算,就算能突破这十几位男仆的围护,又怎么能认出谁是她来?更别说把她带走

越往东市的方向走,人流便越是拥挤,一路上,不但北面的台上有百戏和参军剧可看,人群中也不时出现各色的艺人的身影,或是抗鼎、吞剑,或是走丸、吐火,苏家众人看得目不暇接,骑在男仆肩头的苏氏小兄弟更是欢欣鼓舞,只是看着看着,一个要往东去看绳技,一个却要去看耍大杆的,闹了个不休。

唯有打头的苏定方一直心无旁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一刻放松了警惕。眼见自家一行人已经过了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前面快到东市的东南角上,人流明显变得稀疏了一些,却依然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不由好不纳闷。

苏家一行人的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戴着傩舞面具的红衣汉子,看见苏家这几个一般打扮的女子,忍不住也指点着笑了一番,苏定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的身形举止分明就是市井中人,也没有故意往这边拥挤,便也没再多看,依然四下打量寻找。

再往前走,一个胡人正在街中心表演幻术吞剑,这把戏不算罕见,因此四周围着看的不过是些老人妇孺。苏家人从旁边走过时,那胡人正在把一把长剑慢慢从口中拔了出来,戴着老虎面具的苏槿不由叫道,“那胡子,再吞一次”胡人嘻嘻一笑,突然手上变出一点火光,一张口,一道长长的火龙对着这边就喷将过来,围观之人连着靠近这胡人的几个男仆猛不丁的都唬了一大跳,纷纷往后直退,苏家的队列顿时散乱起来,另一边傩舞的汉子不知怎么的,突然也闷声从另一边挤了过来,将几个苏家男仆挤到一边。

待到苏定方回头看时,自家那几个穿着同样的披风女子早已陷在了散乱的人流中,一个戴面具穿红衣低头走路的高个男子突然直起身子,从傩舞队伍后闪现出来,一把拉住了头上戴着一双人胜的那个女子,转身便往人群外面就走,那个被拉着的女子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拼命的扭着不肯动。

苏定方忍不住呵呵一笑,他年纪虽然已经过了六十,身手却依然矫健,几个箭步从人群里挤了过去,一把牢牢的抓住了那高个男子的手腕,大笑起来,“好一招浑水摸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笑容一滞,伸手就揭开了那男子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张三十多岁短须男子的面孔,对着苏定方忙不迭的鞠着躬,满脸堆笑,“苏将军恕罪,小的不是故意冒犯贵府女眷,我家舍人有命,小的不得不从。”

苏定方忙抬头去看,却见自家男仆毕竟训练有素,早已重新围拢过来,于夫人、罗氏并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只是那穿着白色披风的,却只剩下了三个

东市路口往南去的人流里,摘掉了面具的琉璃闷声不响的往前走,忍笑几乎已经忍到内伤。她身上的显眼无比的雪白披风外面已加了一件娇艳之极的海棠红缎面软披风,而这件披风本来的主人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戴着踏摇娘面具的脸上自然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往南走人流渐渐变得稀少,两人进了最近的靖恭坊,又在坊里拐了两个弯,不知怎么的,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前面却似乎已经没路了。琉璃这才停下脚步,向后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遮住了外面的情形。她回过头来,借着附近大门上挂着的花灯光线,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脸上那张做哀戚之容的美女面具,忍了一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适才混乱之中,本来正在看胡人表演的这个“女子”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她,她自然吓了一跳,好在随即耳边就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面具慢慢的掀起,露出裴行俭清俊的面孔,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却没有戴头巾,本来戴的那朵大红绢花也早已被丢掉,披风下穿的是一件的碧色圆领窄袖袍子,袖口下摆处被灯光一照,看得见有极雅致的竹叶暗纹,正是琉璃送他的那件冬袍。此刻,他看去已没有半分刚才的“妖娆”风姿,反而比平日更清爽几分。

看着眼前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的琉璃,裴行俭苦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好半晌,琉璃才终于抬头忍笑问道,“你怎么认出哪个是我?怎么没去拉那个戴着人胜的?”话说刚才想到他做的人胜戴到了别人头上,想到裴行俭可能认错人,她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

裴行俭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着开口,“一支人胜算什么?不管你穿成什么样,我自然都能认得出来。”

琉璃脸不由一热,声音也低了下来,“胡说,你才见过我几次?”就算裴行俭对自己是一见钟情,也绝对没道理能对她的身影能够如此熟悉。

裴行俭的微笑变得更深了一些,“我见过你的次数,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琉璃有些诧异,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忍不住也被他脸上的那份愉悦感染,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裴行俭久久的凝视着她的笑脸,声音变得有些发哑,“你自然不会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好些……”

琉璃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眸色在慢慢的变深,突然间只觉得周围的一切,近处门楣上那些绚丽的花灯,远处那些喧闹的歌舞,似乎都迅速的消失了,只有眼前这个人在离自己越来越近,下一刻,她几乎是晕眩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听见他在自己头顶上满足的,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她几乎也想叹息一声,却终于只是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胸口有一种从外表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的坚实,让她心里某个空悠悠的角落突然安定了下来,她不想再说一句话,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闭上眼睛,隔着茧袍静静的听着他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又快又强劲,就像节日的鼓点,就像她自己此刻的心情……

小巷里一片寂静,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在这片宁静中慢慢合成了一个节拍。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口突然有脚步和说笑的声音传来,琉璃一惊之下回过神来,刚想退开一步,裴行俭的双手微一用力,又将她搂在了怀里,低声道,“别怕,是和我们一样的。”

和他们是一样的?琉璃有点迷糊,心情却奇异的安宁了下来,伏在他的怀里没有抬头。脚步声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响起了几声轻笑,听上去似乎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接着又是脚步声响,却是渐渐走远了。琉璃顿时明白了裴行俭的意思,她在库狄家时也曾听下人们说笑过,这一夜,原本就是长安城的年轻男女幽会**的日子,听说乐游原的树林中,偏僻的小巷子里,常有鸳鸯……

甜蜜里微微涌上了一些羞恼,她忍不住低声道,“你放开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我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你。”真的有很多事,比如那宅子该怎么处置,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都不是这种情形下能够问出口的……

裴行俭轻轻的笑了起来,“不好,琉璃,你不知道今夜我多辛苦才把你抢到手?从初六那日跟恩师打了那个赌就开始准备,各种情形都要想到,欠了好些人情,还扮了一回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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