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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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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带银两,出来只想看看风光景致。有时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件摊上的物件,这东西后来就会被放到我的屋里,所以我就不再碰街上任何物品。

佑生的院落里有一间书房,我经常在那里翻书浏览。他藏书广博,有些书上还有他的笔记。他的字迹秀美异常,可现在他根本不再提笔写字。传言说他有众多诗文,我也曾私下问过程远图,他说佑生的确是名满世间的才子,所作甚多。佑生的诗赋十年前就遍传市井,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人们说佑生才华绝世,不仅有优美绚丽的词藻,还有能千古流芳的灵思。我一个中文系的,心中多少好奇,想拜读一番。(那天在茶肆,因存了偏见,没听仔细,后来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词句。)可我翻遍他的书房,从没找到过他任何文章诗句的原稿或印出的文集。

听人说佑生的箫声能让人流泪,让人微笑,让人忘记是在人间,让人觉得到了天上。我也没有看见过他的箫,但有一次瞥见书橱后墙上一处痕迹,如箫短长。

那些人所传他师从大内第一高手也是实情。据程远图说,佑生从十二岁起向之学武的师傅晋伯,是位武功莫测的高手,曾贴身守护皇上二十多年。他说佑生没学十八般武艺,但学了拳脚和剑术,因为晋伯大概是世间第一剑。我从没见过佑生的长剑。清晨,佑生有时会坐在轮椅上和晋伯比示下武功的动作。晋伯的表情极为专注认真,佑生淡漠随意。

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沉默寡语。他完全可以长篇大论,就像那天在河边他对我的表白。那些人们所传他能出口锦绣,实在不应是虚言。可现在他常常一句话都不愿说完,大多只吐几个字。与我在一起时是他话最多的时候,但一句之间也是断断续续。平素他不理任何世事,我从没见人们向他禀报过什么。他的表情总是平淡安静,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他会笑。

现在知道我过去信口开河的言语,许多刺痛在他心里。在破庙里,我曾感到腿上湿润,想来那都该是他的泪水。可我无法向他直言道歉,因为那样只会再伤他一次。他已不愿再想起过去的自己,也不愿再做任何和过去相似的事情。

每每想到这些,我总想抱他在怀里喂他些东西,就像那夜他昏迷时那样。可他已经醒了,我再也不敢那么做。

可当我没想他时,我要努力压下头脑中的画面——乡间青翠欲滴的树林,镇外弯弯的小河,破庙中与我和泥的淘气和小乞们。我让人给淘气带了消息,他两三日就会传一次信,告诉我煤和炉子卖得多好多好,谁谁谁天天来要见我(找骂来了)。



第十六章◎去意(2)

我愤怒地咒骂B大中文系,为什么灌输给我这堆乱七八糟的思想?还要我寻求所谓生命的意义?我怎么上了这条黑道,干吗天天和自己过不去?谁写了那该死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谁多嘴说人不能迷失自我?我恨死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恨死了“匹夫不可夺其志,自古英雄有红妆”!毛主席说过两句话——一句是“中西医结合最好”,一句是“知识越多越反动”!谁见过灰姑娘婚后想回家接着扫灰?谁听过王子和公主结合之后,公主想离去?我为什么不能小鸟依人?我为什么不能死心塌地?为什么啊,我没有和佑生一同死去?!

佑生开始坐到椅子上,我时常会推着他在院中走,我给他说笑话和他谈天说地。

我说:“佑生,你可知‘难过’一词?”

他微微苦笑着说:“我当,知之甚详。”

我笑着说:“你说说看。”

他轻笑道:“看你做煤饼,我很难过。”

我说:“那算什么难过?你府前有个水沟,甚是难过!”

他出声地笑了。

我说:“我保证你从此一难过,就会想起水沟。”

他轻摇了下头说:“恐怕,如此。”

我又说:“这就是人言可畏啊,你开口说一句,不知道别人会想到哪里去。”

他低声说:“那又如何?”

我说:“因此才会讲不清楚啊!”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那就,不用讲……”

他看着我的神色有些感伤,他难道知晓我夜中的的散步?他难道听见了我在书房的叹息?

一日白天,宫中又来了浩荡的一批人。我出门逛街,傍晚才回来。我先去洗了澡,披散着湿头发回到房间。想去看佑生,就听门口佑生的声音在说“云起”。我忙转身到门边,打开门。他坐在轮椅上,大腿上有一个包裹,晋伯站在他身后。他示意晋伯走开,让我把他推进屋来。

我推他到床前,自己在床上坐下。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神情像千年古井。他的眉毛黑漆一样明润,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澈透,唇那样抿着,引我无数遐想。我也微笑起来,感到他如此美好而纯洁,不由得说:“佑生,你真的像诗一样美啊!可听过古人言诗曰,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如月之曙,如气之秋,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那就是在说你啊。你这样无敌魅力,我哪天非被你害死不可!你还敢笑!快别笑了,现在就要了我的命了。”

他终于垂下了眼睛,稍低头,看着他面前的包裹说:“云起从没有穿过女装,能不能,穿上,让我看看?”

“倒也是,穿穿看看。”我站起来,当场脱去外衣,扔到床上。

他更低了头。我接着脱,笑起来:“佑生啊,谁在脱衣服哪?我怎么觉得是你在脱呢?”他连气都不喘了。我脱到只剩胸罩内裤,从他面前拿过包裹,他没抬头,只松了手放了包裹,我更笑起来。我转身把包裹放在床上打开,一下愣住。

包裹里是一件金丝红线为主,多彩丝绣为辅的绣衣。我展开衣服,只见明亮的彩凤翩飞于朵朵祥云百鸟之间,华美绚丽,灿烂异常。包裹中的另一件是一衫纯白色的丝绸内衬,衣边用白色丝线绣满了优美的云纹。我一时无法言语,心知这就是所谓的霞帔了。只听佑生轻声说:“这是皇兄,让宫人,近十几日,专为你,绣成的。”我回头看他,他低垂着头坐着。我的心异常沉重,但事到如今,无路可退,先穿上吧。我穿上了内衬,系好带子,又把外衣披上肩头,听他低声说:“我来给你系上吧。”

我知他一片心意,就走到他身边。他的左手食指无力,只用拇指和中指,他系得很慢。我把上面的都系好,等了他半天。他系好后,好像还等了等,最后终于抬起头。我退后两步,稍偏了头看他。他眼中神情复杂难言,似欢乐似忧伤,似狂喜似凄凉,最后都成一层泪光。

我转头看案上镜中我的上身,那女子如在云蒸霞蔚之间,她面颊清瘦,双眉浓黑,眉间英气凛然,眼睛明亮,唇形清晰,口角上翘,似总噙笑意,却莫名有种刚毅之气……那就是我吗?还很年轻!



第十六章◎去意(3)

我又面对佑生,他微开唇说:“云起,你好……”美么?竟说不出口。我忽然想起人们所说的他作的那些赞美顾家小姐的诗句,一下子体会到了他心中的万般苦楚。我忙解开一个个系带,想把这绣服赶快脱下来,听他哽咽着说:“等等,让我再看……一看。”

我看向他,见他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一滴滴落在他襟前。我飞快扯开余下的系带,走到床边,脱了绣衣放在床上,忙穿上给我改的他的长衫。

他依然看着我刚才站的地方,一字一字轻声地说:“云起,我,多愿意,你是我第一个、唯一一个女子;多愿意,你是我大婚时,手挽的女子;多愿意,在我还能走路吹箫时,就遇见了你……”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我心痛不已,不是为了他所说的话,而是为了他的痛苦。他那个皇兄净干这种蠢事!

我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双手握了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非常郑重地说:“佑生,看着我,听我说,我不愿意我们那时就相遇,因为我们那时还没有准备好。若是遇上了,也许就错过了。你想那样吗?水到渠成,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有道理,也要凭机遇。这是你说的,你的苦难才把我们联在了一起。你的心完美无瑕,你的秉性至纯至善。叹这世间除你之外,已无法再寻得如此美玉般的品性!加上你这绝代风华的气质,我已经自卑得筋疲力尽了,你还要把我逼到更悲惨的境地里去么?”看着他的泪停了,眼睛又半合上,我就加了一句,“你要是敢现在笑,我就和你急!” 

他一下子笑了,脸上还有泪。我叫起来:“这真是没有天理了!你这不是不让人活命吗!”

他笑着把我拉起来,微低着头说:“云起。”半天又不说话了。

我坐在床沿,忽感到一丝绝望。我的位置在哪里?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在这个王府里。那他怎么办?正想着,听他低声地说:“你答应了程将军,为他做士兵护衣,你去办吧。程将军三日后动身,你可以和他走,他也能护你一程。”

我心中酸痛,知道他明白我的心境。我本该开口拒绝,可竟只说了声“好”。

他没再说话,我也不能开口,两人就这么坐着。天黑了,他示意我把他推了回去。

我回来,脱了那内衬,和绣衣一同叠好,放回包裹里,把包裹留在了桌上。

后面的两天,我们尽量在一起,两个人同吃同坐。我的情绪越来越焦躁,佑生却安详沉静如常。有时我在与他说话的瞬间,会有就要放声大哭的感觉,他总会及时问一两个小问题,让我在回答时转移了注意力。



第十七章◎离去(1)

我临行的前夜,他请小沈和程远图同来,在他的卧室摆了个告别晚宴。

我们把桌子摆到了佑生的床前。他半躺在床上,闭着眼,截肢了的大腿下垫着枕头,拦着腹部盖着被子。我紧贴着他,坐在床沿。我的左手放在身侧他的被子下,和他的手握着。桌子对面是程远图,我的右边是小沈。

四周烛火摇曳生辉,大家的脸上似都笼上一层华光。

菜是些很清淡的精致小菜,我发现我还吃了几口。佑生只在宴前喝了碗粥,告诉我如果有好吃的给他一口就是了。

宴上有酒,醇香宽厚,我觉得十分顺口,从一开始就大喝,根本不用别人请。我的酒量不大,酒后无德。我弄不懂为什么佑生要放酒在此,这不是诱惑是什么?

我才一杯酒下肚,小沈就看出来了,他突然说:“云起,其实你真的别有一番风韵,还实在是神采动人哪。”程远图呛了一口,佑生的手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我一晃头,“这是靠了这件衣服,穿过这衣服的主儿是个绝品之人。我捡了他的东西,自然沾了点儿仙气。要么就是酒助人气,要么就是你已经喝高了。”

小沈沉吟,“不对,这是在你的眼睛里,不,在你嘴角,不……”程远图哼了一声。

小沈接着说:“我不管他哼不哼了,云起,真的,你好有神采啊。我跟你说,我有一位小师妹,为人善良温存,相貌甜雅美丽,我觉得你俩挺合适,我做媒,让她嫁给你吧。”程远图咳了一下,佑生手又动了动。

我斜视着小沈,狞笑着说:“小沈,醒醒!你说这种话,骗骗程大哥这种人还行,别看不起我。”

他惊讶,“怎讲?”

我哼道:“你我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乃世之所罕见的狐朋狗友。你觉得我喜欢的,一定是你自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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