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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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27万吨。
电子地图上，显示出一条红线从中国最西部的塔里木，延展伸向了东部的上海。这是一条设计中的输气管道，途径９个省，全长４１６７公里。
齐彤说，世界第一条管道建于１８７２年，我国第一条管道始建于１９７０年，整整落后了１００年！面临21世纪了，中国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长距离、大口径的管线。最后他自信而豪迈地说，西气东输工程的建设，将从此结束在中国９６０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没有长距离大口径输气管道的历史！４０００多公里管道，完全实现平均每公里一人的自动化控制，中国管道建设水平将提升为世界一流！
齐彤的话引起了振奋、惊叹、愕然、疑虑等各种不同的反应。
有人提出，工程要三次穿越黄河、还要穿越淮河、长江，穿越吕梁山和太行山，技术上是否能够解决。
有人提出西部是否有足够的天然气供应量和后备储量。
有人提出１６００亿的建设资金从何而来，说国家经济要发展，建长江三峡，搞南水北调，还有青藏铁路，都是大项目，都需要钱。
国家的钱袋子难掏呀！
那位敏感的记者，又以“世纪的中国，世纪的工程”为题，再次率先报道了中国要建设西气东输工程的消息，在社会上立刻引起了轰动，也引起了外国记者强烈的兴趣，国外的大媒体也纷纷予以报道。
也有怀疑的声音：才经历改革开放二十年的中国，有没有能力和足够的资金，完成这一世界性的浩大工程。塔里木盆地有没有足够的天然气蕴藏量，保证年输气120亿立方，50年的资源量。
这天夜里，齐彤睡不着，打电话给严浩。齐彤说，一切的疑虑，就包括怀疑和否定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们都应该看作是善意的。
严浩同意，说，尽管我们有太多的第一次，但是这个第一次，步子迈的是大了点。
齐彤说，何止一点呢，是大跨越！国家经济发展需要大跨越，石油更需要大跨越。可是，摊子铺的太大，国家钱袋子是紧啊，咱们怎么样能够两全，不给国家添麻烦，又能把工程搞上去。
严浩说，我想提出个设想，走对外开放的路子，将西气东输工程向国内外开放，搞合资、合股募集资金。
齐彤惊讶，说，和国外搞合资、合股募集资金？在国家大型工程中，还没有先例呀！不行，严浩，你的想法太冒了！
严浩说，三峡工程，青藏铁路，哪个不冒呀！
中国石油高层，就西气东输工程资金筹集，举行会议。严浩的想法一经提出，立刻引起了热议。尽管有包括齐彤在内的诸多反对意见，集团公司总经理最后拍板说，把我们的建议，写成书面报告，报国务院！
讨论到下一步的工作，齐彤说，我要再到塔里木去！
西气东输工程的提出，塔里木油气田被推到了源头的位置上，关键是要保证年输气120亿立方，供气50年的资源量。
严浩说，齐老师肯定还惦记着塔西南的半月区块吧。
齐彤承认说，这个半月区块，那是我至死不渝的梦呀。
年届72岁的齐彤不顾领导的劝阻，和秦舒云、齐雯晖的反对，精神抖擞地来到塔里木。
现在经过机构改革重组，已经成立了塔里木油田公司。在公司会议室，齐彤站在挂图前介绍：“在塔西南这块半月形的区块，是个天然气储量超过两万亿立方米的聚集带，具有形成大气区的开发潜力。所以，我们要有大动作，盯准大目标，拿下大场面，实现天然气勘探开发的大飞跃，为西气东输工程提供有效的资源保证。这个区块，整整折磨我们地质工作者30年了。
有人说，十年多前，中外联合勘探队，带着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整整半年，一无所获。
齐彤说，毕竟又是十年过去了，今天的中国，今天的中国石油，已经远非昨日可比了！
经过讨论，上报集团公司批准，在塔西南半月区块，安排120口探井，钻探十大有利目标，以其探明、控制和预测天然气地质储量八千亿立方米！
齐彤自信地说，如果一举成功，将又出现一个整装大气田！西气东输，够吃30年的了！
穿越塔里木的沙漠公路也已修通。齐彤坐在车上激动而又感慨。他说，我潜心地研究这片地方。做了一个长达数十年的梦，今天，我终于有了机会，亲手一片一片地来揭开它的面纱，我相信，就在我们脚底下，在地层深处，是个石油和天然气的大海！
来到勘探前线，见到了韩大龙！
此时的韩大龙已经担任了钻井队长。他对齐彤激动地请战说，齐总，由我带钻井队打先锋！
严浩受邀来到中国石油大学给应届毕业生做演讲。他讲伊拉克战争，讲世界能源危机，说现代战争，其实质就是石油的战争，是争夺和控制能源的战争。他说，世界因石油而稳，也因石油而乱。他讲中国的石油形势和石油人的责任，最后讲到西气东输工程。
同学们热血沸腾，情绪激昂。吕凯代表同学们表态，坚决到西气东输管道第一线去，把青春和知识奉献给中国石油大业。
赵齐梁却似局外人样的冷漠，和吕凯等同学热血沸腾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严浩演讲时就注意到了他。演讲结束，严浩和赵齐梁单独在一起，他们在校园的路上边走边谈。严浩询问他毕业后的打算。赵齐梁说，上石油大学是出于无奈，是他爸爸逼迫的。他还嘻笑说，姥爷搞石油，爸爸妈妈搞石油，为了避免近亲繁殖，避免把中国石油搞成家族企业，他要跟石油说拜拜。
严浩说，梁栋，你爸爸妈妈跟你谈起过他吧。
赵齐梁说，不就是你们的地探队长嘛。死在罗布泊。
严浩说，梁栋没有死！
赵齐梁说，是失踪。走的时候把一件棉袄盖在了我爸的身上。就为这件破棉袄，我爸差点没把房顶掀翻！难道还有什么新鲜故事吗？
严浩一时没法回答他，沉吟着。
赵齐梁说，严伯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去石油吗？
严浩问，为什么？
赵齐梁说，你们太爱讲故事，故事也太多了，我承受不了。不，不光是承受不了，过去的故事毕竟是过去了，老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成了精神的负担和思想的制约，我就怕生活在你们的故事中。而你们，偏偏就一心想着，让我们重复你们昨日的故事。
严浩说，每个故事都是很壮烈，甚至悲壮的。
赵齐梁说，你怎么不用崇高？
严浩说，是崇高。每个故事都承载着石油人的精神和传统。
赵齐梁说，又来了不是。我不想在这种精神和传统中体味什么崇高。人活着，就是高高兴兴地活着，干嘛要崇高？崇高是一种顾影自怜孤芳自赏，自我感觉良好的心态。你们搞石油的，感到自己很崇高，铁路呢？农民种庄稼呢？
正有捡拾垃圾的，在垃圾桶前忙乎着。
赵齐梁一指，说，他呢，把别人扔掉的废弃之物，捡来，进行分类，变成有用之物，从脏臭中，从别人的轻贱中获取生活资源，维持自己的生存。不崇高吗？
谈话很难进行下去，说具体一点，赵齐梁就像火力猛烈异常的反击者，严浩的任何进攻，都被激烈的炮火打退下来。一个拥有150多万职工，油田和炼油、化工企业覆盖半个中国的，领导集体中的一个成员，在一个年轻大学生面前真的很无言了。
正好有同学招呼赵齐梁去打球，严浩说，你去吧。
赵齐梁一声拜拜，跑了。
严浩看着他的背身，回想起梁栋，想起赵国瑞的话，心情复杂而沉重。
塔里木沙漠里，井队转移到新探区，井位布好，齐彤却不肯离开。他说，这里是打开塔里木的一把鈅匙。它的关键性直接关系到能不能保证西气东输工程上马。老人固执地说，要蹲在井口看着打出气来。韩大龙劝说不动，集团公司总经理亲自打来电话，也没能劝说得动。每打出一截岩芯，齐彤蹲在岩芯槽前手持放大镜，仔细地观察。
齐雯晖来了。她是集团公司总经理点名派来照顾齐彤的。看到七十多岁的父亲还奔波在大沙漠里，皮肤黑皱，嘴唇干裂，齐雯晖很是心疼。但是爸爸固执起来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弄得齐雯晖没有一点办法。只有跟着他，乘车过沙漠，从一个井架到另一个井架。她还不敢多说话，多说一句老人就急。齐雯晖也能理解，大漠里气候燥热，爸爸盼天然气心切。
齐雯晖见到韩大龙，关心他的家庭情况，他们夫妻俩一个在塔里木沙漠的钻井上，一个在管道上跟着赵国瑞出了国。孩子由陆芸的老人照看。
韩大龙苦笑说，每回休假回去，女儿都要重新认识一回。他问到梁子和小梅，齐雯晖也很无奈。说这对父子的关系对立到了，梁子不仅不给赵国瑞打电话，每回他从国外打回来，说不上三句话，梁子就把电话压了。
韩大龙感慨，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能有咱们的经难念呀！
齐雯晖说，盼着长大，盼着上大学，梁子就要大学毕业了，工作去向，又成了我和赵国瑞烦心事儿！
话又回到韩大龙的家庭，齐雯晖说，长期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劝他考虑调到管道公司去。夫妻能在一起，对孩子和老人也都好。
韩大龙笑说，看到过一个说法，叫“绑架综合症”，一个被长期绑架的人，竟然能跟绑匪产生感情。我已经被塔里木的荒凉绑架了，跟荒凉的大漠，跟茫茫沙海有感请了。
齐雯晖笑说，是荒漠综合症。
韩大龙说，荒漠综合症也对。你别笑，真的！
齐彤终于在岩芯中发现了细小的油砂砾，一共五粒！老人惊喜，像孩子样叫喊，说，油砂！有油气显示啦！
老人情绪太激动了，当韩大龙和齐雯晖赶过来时，他一下子昏厥过去。紧急中，韩大龙向指挥部发电报，一架直升机来了，将齐彤和齐雯晖接走。
石油基地医院走廊里，老人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在齐雯晖的护送下，被推进急救室。严浩疾步赶来了。他俯上前去，说，齐老师！
齐彤面露微笑，他的手掌慢慢展开了，掌心里显出几粒闪亮的东西。是那几颗油砂砾！
五颗油砂砾深深地镶嵌在齐彤的掌纹里……
严浩说，油砂砾！
中国石油召开新闻发布会，严浩宣布：举世瞩目的西气东输工程，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已经获得了国务院的批准。工程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我们对黄河、长江、淮河和江南水网这些施工难度较大的地段，进行试验性的开工建设，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上游气源的勘探开发，也取得了巨大成果，仅塔里木中西部，获国家储量委员会批准的探明天然气地质储量达５２６７亿立方米，可保证年供气１２０亿立方米的情况下，连续稳定供气３０年。勘探开发还在继续进行。西气东输工程已经具备了开工条件！
严浩还说，天然气已经逐渐压倒石油和煤炭，成为世界一次性能源结构中的首席能源，西气东输工程建成投入使用，可以使我国天然气在一次性能源结构中的比重，提高百分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