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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时光之城(全集)-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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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澄清自己,匆匆拨电话给林晋修,让他证明我来此的用意,他根本不接。

  即便是个傻瓜现在也明白了这背后的逻辑。现在想来,这个世界上的笨蛋各式各样,我无疑是最蠢的一种。枉我还自诩为聪明,再次被林晋修摆弄了一道。我还是低估了他。

被嘲笑,被侮辱,还差点被一群男生扒衣服搜身,还好我及时抓住了墙角的棒球棍,逼得他们不敢再近身。

  被林晋修从那个没有一扇窗户的地下室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抬头看着他,头顶的月亮正亮,像冰块一样落在我的脸上,在我脸颊上缓慢的融化,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淌,身上又湿又冷。

  我道:我后悔了。

  真的认输了,我玩不起。现在才知道,高中时代他的手段都是小意思。

  我记得当时林晋修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情他虽然触到了我的底线,但这也是个契机,我终于拿到了答案。我足够坦然,也可以慢慢把他放下,在心里一点影子都不留。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早就应该破碎了,结果好死不死延续了足足三年才破掉——我自我安慰:就像是做了大手术的病人,总是要慢慢适应,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所谓病去如抽丝,是不是?

  “啊,你们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纪小蕊踩着高跟鞋匆匆过来,从后叫住我。

  一席话说到了尾声,顾持钧静静听着始终不言。我心中既平和又悲哀——把自己难堪的过往告诉他,真的需要一点儿英勇和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但说出来了,心头忽然松下一块——像是若干年堵塞在心头的异物忽然消失了一般。

  “梁导在找小真,顾先生,我先跟你借她一下。”

  纪小蕊是多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眼看着我们之间气氛不对,马上笑着跟顾持钧打了个招呼,匆匆拉着我走回厅内。满大厅华衣美服的人群有松动的迹象,我长叹一口气想,这热闹的晚宴,终于要结束了。

  母亲在休息室等我,林伯父刚刚离开,到外面跟人应酬。她真是身体不太好,不过一个晚上的应酬就让她疲乏不堪。有护士模样的年轻女人递过药给她,看到我进去,就悄悄退了出去。

  我等她把药咽下去后才开口:“妈妈你今天很漂亮……我好像还没有单独跟你说过恭喜,不论怎么样,恭喜,不论是电影的成功,还是你要结婚的事。”这么多年,她一直独居,现在下决心结婚,也不容易。

  她抬起眼睛看我,“你不怪我?”

  “什么?”

  “应该早点让你和远扬见面的,你每次都拒绝,”母亲安静了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后才继续说,“我也担心你知道我再婚会不高兴,犹犹豫豫拖到了现在。”

  原来她以为我会反对她结婚。不知道我在我妈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听她的意思,好像我是童话故事里那种心眼小得不得了的恶毒女人,到处与人为难,看到父母寻找第二春就气得要死想方设法的拆散——所谓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的那类人?

我扬了扬嘴角,半开玩笑地问:“如果我不高兴,反对这事儿,那又怎么办?”

  母亲的表情微微一改,短暂地沉默后道:“那我就不结婚。”

  现在轮到我吃惊了,“不,妈妈,我没有那个意思,只随口一说。你的事情,根本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她摇头,“应该早点问你。我是不知道你和阿修关系这么亲密,以后你怎么和他相处?”说话时视线就停在我脖子的项链上,神色颇疑虑。

  “跟以前一样相处,”我答了一句,在她面前蹲下,转过头,“妈妈,帮我把项链取下来,我怎么都解不开。”

  她依言而行,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机关,极轻的“啪嗒”一声后,钻石项链从我脖子上滑落,她把链子放在梳妆台上,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道:“我上次看到这钻石,是近二十年前了……没想到——”

  脖子上空了,我顿觉神清气爽,顾不得礼貌迅速插话。

  “这项链的来历,您不用告诉我的。”

  母亲神色复杂难辨,但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也没有因为我打断她的话而生气。

  “这些陈年旧事,你不知道也好。”她轻声一叹,又对我点头,“你那个朋友,叫沈钦言的,你叫他进来。”

  我打开门,恰好看到沈钦言一头雾水站在房门外,他说自己是被纪小蕊叫来的,我立刻拉他进屋。

  既然都认识,也不用再介绍了。我母亲看着沈钦言,和刚刚在宴会厅不同——那绝对是用导演打量演员的那种打量法,默默地评估,耐心的审视。沈钦言也不做声,只一欠身,任凭她打量。我直觉没有我插话的余地,安静地呆在一旁,也不出声。

  母亲终于开口:“你有多想当演员?”

  沈钦言却说,“梁导,我只想拍您的电影。”

  母亲这才露出一点兴趣,细白的手指轻轻一敲光滑的台面。

  沈钦言站得宛如高原上的雪杉,声音清晰极了:“我之前很喜欢您的电影,因为您的电影里有那么多的温情。关于家庭,关于母子……后来从许真那里知道您是她的母亲后,对您很生气,觉得您在电影里流露出的感情全是假的。我一直觉得,不论什么理由,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统统罪无可恕。这个观点直到现在也依旧没变。虽然许真对您没有一句怨言,但我对您,非常愤怒。”

  沈钦言的话其实从来不多,但像现在这样,说得这么缓慢而有力的,同时也是有力的,我却是头一次看到。他应该知道我母亲的时间多宝贵,可他不但不讨好,在这里表达对导演的反感?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母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对她谈不上熟悉,但我在片场看到过她这个表情。后果就是一个镜头NG了三十五次才通过。

好在他继续往下说。

  “看了《约法三章》后,我才明白原来不是这样……您是真心的,对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瞥他一眼,又瞧我半晌,开口时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两年内我都不打算再拍电影,邹小卿有部新片,本子不错,男二号很讨好,怎么表现就看你自己。有一点你要记住,你不是第二个顾持钧。”

  沈钦言欠身,声音波澜不惊,简直不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我知道。”

  眼看谈话告一段落,我扯上沈钦言离开。

  我们站在转角的走廊里低声说话,注意到经过今晚这样的阵仗,沈钦言不但没眉飞色舞,反而脸色沉静,似乎还陷在跟我母亲那场谈话里没回过神。

  我数落他:“哪有你这样的?你既然想拍我妈的电影,怎么能说她的不好?尤其是还扯到我!我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但她似乎很怕我恨她。你的语气再重点儿,真的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只想说真话。”沈钦言道。

  “哎哎,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就说不得啊,”我叹口气,“你平时也不这样啊,怎么在紧要关头跟个孩子似的,还有盖亚的合约也是。”

  “盖亚的合约……”沈钦言接过我的话题,忽然看着我,“我没有答应,是因为合约里有一条,让我不能答应。”

  我听着。

  “……五年内,跟异性的任何交往,都必须经过公司同意。”

  我想,其实条款是理所应当的,并不苛刻。演员的感情生活,跟谁结婚恋爱公司自然是有权利干涉。除非你是那种大牌到可以自己决定电影合同的明星,作为一个新人,都只能像牵线木偶似的被控制。

  我绞尽脑汁地挖空字句,“你这么年轻,最开始是打拼事业的时候,五年后谈恋爱很好。”

  沈钦言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又接着道,“那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林晋修从车上下来,公司的几位高管都围着他。同电梯的是盖亚的一个小助理,她跟我说了他的身份。”

  能从这么点蛛丝马迹中猜到端倪,沈钦言也当真是心细如发。

  我反而镇定了,“是的,我刚刚问了,那份合同是他的授意。林晋修虽然跟我诸多矛盾,但他不会跟你为难的,合约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沈钦言无声地笑了笑,死死盯着我,“你真的想不到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份不可思议的合约?”

  我忽然口干舌燥。是的,林晋修是什么人,我比他清楚多了。

  他微微勾下头,几乎挡去了走廊里的灯光。

  “许真,我想当演员,从事表演,仅仅是希望被家人认可。后来认识了你,我想,只要能被你认可也行。可认识你越久,越觉得太难了。你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那天你跟林晋修上车离开后,我想了足足一个晚上,我什么都不是,太年轻,还一无所有……根本就没办法挤到被你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我觉得难堪,甚至羞愧。

  最受不了的是,他心如明镜,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

  什么是难以启齿,我总算明白了。就像有石子塞住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钦言低声问我:“我们还是朋友?”

  “一直都是的。”我说。他应该听得出我话里的分量。

  沈钦言目光落在了远处,我听到他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

  “嗯……当朋友就可以了。”


我不再做声,手臂却不由自主收拢死死抱住了他,觉得眼眶喉咙都那么酸涩。

  说实话,和顾持钧发展到今天,当真意料之外,也从来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中。

  我没有太长远的人生计划,但大学的时候已经合计好以后要走的路子——要么大学毕业后进企业或者银行当个高级白领,不然就留在研究所和大学里,从事研究。

  感谢老天给了我一个不错的脑袋和还算平头正脸的相貌,我可以像每个人那样走上平稳的道路,一辈子波澜不惊,毫不出奇。

  也许我会遇到志同道合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也许遇不到,但都没什么要紧的。

  我爸这辈子不也过得挺好?

  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我都能照顾自己。顾持钧出现,我的人生道路也随即出现了岔路,他站在那条不知名的道路上,微笑着引诱我。

  不管顾持钧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接近我,但他讨好我,挤出时间跟我一起吃饭打球,为我下厨,在他母亲生病的时候,还不忘给我寄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和毕业礼物……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处心积虑也好,步步为营也罢,付出的统统是真心,那是骗不了人的。

  对我细致到这个份上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找遍了也只有他一个。

  平心而论,我不是不想谈恋爱,但一个人独自行走得太久,也忘记依靠人的滋味了。

  顾持钧放开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他心情很好,握住我的手走到了门旁,摁亮了灯,参观我的房间。我房间东西极多,也不甚整齐,各种纸张盒子堆得到处都是,他饶有兴趣地到处打量,我觉得他很想发表意见但按捺住了。

  “东西真多。”他最后站在书桌前,合上那摊开的书页,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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