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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你说你哪儿都敏感-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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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你懂吗?”
  “我懂。”
  “那好,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去找你。”
  “干吗非要见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参观价值了,只能让人恶心。”
  “西门虹,我告诉你,别说你是残废,就是你死了,我也要看看你的尸体。”
  “我不会死,也不想见。”
  “那好,我请你参加我的追悼会,我保证这是世界上人数最少的一次追悼会,如果你能来,我希望你在挽联上注明生前好友。”
  “你怎么了,说话这么愣,威胁我吗?”
  “就是威胁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还就威胁你了,明天晚上我去接姨妈,后天一大早我去找你,你在云涯山平安站等我。”
  “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让人在平安站给我收尸!”
  “你的话太让我吃惊了,这不象我一年前认识的那个纤弱的女孩子。”
  “西门,我的脑子乱了,我觉得我还能坚持着跟你说最后一句话。本来我以为你的寻找是个玩笑,所以我准备失望着听你的答复,我明知道你不会找到,却没有勇气验证,可是你偏偏就出现了,我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一切都不真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就想看到你,就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你的腿怎么样,我不想听到你的拒绝,我好难过,我刚才夺了别人半瓶白酒,一下子全喝了,我……我把自己灌醉了,呜呜呜呜……”
  “叶……叶雨,别哭了,好吗?”
  “不!我等这一天等了一年,我原来准备用两年的时间等待,可是……可是这一天提前来了,我好开心,呜呜呜呜……”
  “我……我也不忍心再瞒下去,所以……”
  “如果我找不到你,我也许会等,也许会放弃。你出现了,我找到你了,我不可能不见你,哪怕只看你一眼,哪怕看你一眼掉头就走,呜呜呜呜……”
  “……”
  “你说话呀,你告诉我你的心已经软了,你已经同意了,你说要去平安站接我,呜呜呜呜……”
  151
  我的防线再一次崩溃。
  在准备和zhijia说出实情之前,我设想了好多风格迥异的结局。无论哪种结局,我都要真实的去面对。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逃避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在一分一秒的期待和惶恐中承受煎熬。
  那份莫名其妙的冲动,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悸,象全身的神经线上爬满了饥饿的蚂蚁,撕咬着我的生命。
  我明明罪恶累累,却偏偏让一位痴情的女孩为我感动,我简直十恶不赦。
  连续两夜失眠,我不敢闭上疲惫的眼睛。

()
  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我们见面的情景。
  我想象着她从火车站出来,依然是那身白裙子,依然是那头飘逸的长发,依然是那双幽怨动人的双瞳。但是,她的眼睛在看到我之后就变了,它们不是变得黯淡下来,而是厌恶和惊恐,她的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我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已经尖叫着逃了。
  真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只需一眼就够了。
  看你一眼掉头就走,这原本是我说给她的话。
  这多少有些滑稽。
  农历八月十六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我听着那些“唰唰”的雨声,就象我的心,没有一点秩序,杂乱无章。
  我用力闭着眼睛,甚至用意念封锁了自己的耳朵,我想把见面之前的大脑沉静下来,我必须清楚我去见她到底为了什么?
  我想了一万种悲欢离合的可能,又把它们从心里剔除。我突然发觉我的心是执拗的,它在柔弱不堪的内核中潜伏着一种坚硬。
  那种坚硬的情愫居然叫作希望。
  我希望什么?
  我还能希望什么?
  事到如今,我还想得到什么?
  我的脸红了。
  我用愤怒的火焰把心烤得冒着焦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然而,我的心死了,那团火焰还燃烧着。
  它在我的心灵之外。
  它才是希望本身。
  那团火焰愤怒地燃烧着。
  希望也愤怒地燃烧着。
  愤怒的希望。
  152
  农历八月十七是个少有的睛天。
  前一天整日整夜的雨过后,天气清冷异常,虽然日间有太阳烘晒,到了晚间还是那么凉凉的。
  我打电话问过平安站值班室,zhijia坐的那趟火车要晚上11点40分才能到,在平安站停车的时间是五分钟。
  我怕zhijia认不出我,白天特意让何苗给我洗了那头长发,又到理发店里刮了胡子。
  我本想穿上去年见她时的那身衣服,一是不合时令,再说那时候穿得什么也已经忘记了。
  吃罢晚饭,我从厂里出来。
  何铭象送一位将士奔赴战场一样,悲壮地在我左肩上摁了摁,什么也没有说。
  何苗站在哥哥身后,眼神里空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又象隐藏着旁人无法探知的哲思。
  我做了好长时间的努力,朝他们回过头来,做了一个既无所谓又很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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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对他们笑一下。
  因为我担心这是我留给世间的最后一次微笑了。
  平安站不在县城。
  它在县城的西北角,距县城15公里。
  车站的所在地叫平安镇,是解放前老县城的旧址。
  通往县城的这段路经常走,并不觉得远,好象眨眼之间就到了。从县城到平安站的路我只和何铭去过一次,所以,觉得陌生而漫长。
  这段路是在原来普通的山路基础上铺设而成的,路基不但高还特别窄,沿途偶尔有一两间空空的小房子,是这里的人们白天做生意用的。
  我曾仔细算过从工厂到平安站的时间,按一般速度,我将用四个小时到达,如果火车出现晚点,我就更有充足的时间等待zhijia。
  但是,我相信我的速度绝对不是一般的,它一定比平时快出许多。
  我的双臂早已经酸痛,但是轮椅的速度丝毫没有减下来,我的耳边响起了微微的风声。
  山道曲曲弯弯,借着月光看得不是很清晰。
  我实在有些累,想咬着牙使一阵猛劲,让轮椅的速度再快些,然后,在它施展惯性的时候歇一歇手。
  哪知道,就在把轮椅转得快要飞起来的时候,左轮突然绊在一块石头上,我的身体扭了方向,轮椅原地转了一个圆圈,冲下了高高的路坡。
  “咣啷——”
  我滚着身体趴在乱石铺成的路沟里。
  轮椅从我身上碾过,靠背正砸在我的头上。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险些昏过去。
  我的脸和双臂以及胸膛上都被石棱划破,火辣辣地疼。
  路坡至少有五米高,我根本无法上去。
  怎么办?
  我傻了。
  这时候山里的人们已经很少走动了,我不可能碰到好心人帮忙。
  我拚尽全力,把乞求的声音喊出了喉咙。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我本以为山野之中会有回声,那种回声会传出很远,可是无论我怎样狂叫,那些绝望的信号都悄然被葱郁的树木花草吸收了。
  zhijia到N市去找我的时候,我爽约了。
  这一次也会这样吗?

()
  难道我们今生就是注定不能相见?
  如果我不到车站,她会怎么想?
  她一定不会想到我被困在这里,她一定认为我退缩了。
  她见不到我怎么办?
  仅仅是伤心吗?
  我不能再爽约了,无论怎么样,我也要上去。
  153
  长期以来,我的双臂因为经常转动轮椅,已经锻炼的很有力量了,我得靠自己的毅力,爬上这个路坡。
  这些已经足够了。
  我的精神始终不肯懈怠,每接近一点路面,我的喜悦便凭添一重,到最后,我趴在凉凉的路面上,已经快乐地想大声歌唱了。
  我想唱。
  但是,喉咙突然哑住。
  我上来了,轮椅呢?
  轮椅还侧躺在下面。
  轮椅是我的腿,没有腿我不能走动。
  如果从这儿爬到平安站,至少要爬到天亮。
  我的眼睛红了。
  我顾不上恨自己无能,双臂撑着路面把身体靠近路坡,不由分说重又滚了下去。
  我的脑子里“忽忽”响着,希望能找到一个捷径。我必须把轮椅拖上去,可是它怎么才能上去呢?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终于,我“嘿嘿”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趴在沟里,费力地解开腰带,又把鞋子脱下,然后学着蛇的样子扭动腰身,一寸一寸向前挪动。
  裤子褪下来了,真象刚刚蜕下来的蛇皮,疲软地瘫在地上。
  我把一条裤腿牢牢系在轮椅上,另一条裤腿用牙齿紧紧咬住,象一头倔驴,拖着轮椅向上爬去。
  我做好了半路滑下来的准备,同时每抓住一把铿草和藤蔓都要小心翼翼试一试它们的承受能力。
  我觉得我很清醒。
  其实,我再清醒也是疯了。
  我象一个杀昏了头又看到一滩鲜血的疯子。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我第二次爬上了极顶。我趴在路面上狂乱地喘息,腰象折了一样剧痛,双手和胳膊痉挛的无法自控,牙齿更是磕得脆响,口水流出老长。
  我突然有一种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使我安详地体味着伤口的疼痛,它们从脸上开始,顺着脖项,扩展到双臂和双手,然后集中在胸膛。那些疼痛在胸膛上乱踩乱跳,继尔疯狂地呼叫着窜向小腹、大腿、膝盖和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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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受。
  这是一种新鲜的疼痛。
  这种疼痛新鲜的象花瓣一样一片一片绽开,在我的全身摇曳。
  我的心一下子跳了出来。
  我的腿和脚趾怎么会有痛感呢?
  我想让腿动一动,没有反应。
  我下意识地用拳向大腿砸去。
  “嘭——”
  我的大脑轰鸣了。
  痛感!
  痛感!
  痛感!
  痛感!
  “嘿嘿嘿嘿——”
  我象心里怀着旷世阴谋的歹徒,阴险地低声笑出来,唯恐被这个世界听见。
  我用力抿着嘴。
  我狂喜!
  我狂怒!
  154
  这就是平安站。
  它头上顶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
  那月亮象地狱的某座城池上空唯一亮着的一盏长明灯,而远处的几盏红红绿绿的信号灯,就是明明灭灭的鬼火。
  我还是爽约了。
  我到达平安站的时候,最后一拨坚守在岗位上的小商小贩,蹬着三轮车与我擦肩而过。
  除了值班室的房间还亮着灯,不大的站前广场空无一人。
  我期盼着火车晚点。
  我期盼着zhijia还没有到。
  我发现广场的南边有一片亮亮的东西铺在地上,我知道那是一滩积水。
  我过去弯下腰用手撩着洗了洗脸上的土和血渍。
  我怕zhijia认不出我。


  太静了。
  一切都静得顺理成章。
  我怀着侥幸心理到值班室窗下敲了敲玻璃,大声问那趟火车到了没有,值班员不耐烦地象说梦话一样告诉我,已经在一个半小时以前开走了。
  我沉默了。
  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我希望能看到她站在某个地方,但是,无论我睁眼还是闭眼,我都无法用心灵感应到她的存在。
  她来了。
  又走了。
  我坐在广场的正中央,心里滚过一阵悲凉。
  我不甘心,朝着空旷的天幕狂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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