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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锦绣衣 亵部 明 沈三白抄本-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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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有耳,窗前岂无人。”就暗中把贡氏一推,推出门外,紧闭了门。
    苏镇忙忙躲过。贡氏只得怏怏回房。苏镇想道:“此妇情私于外,难以留身。欲遽绝之,未免不忍。我看花兄之正气,较之明烛达旦,可以并美千秋。他如今旅馆凄凉,古人将爱妾以换马,我今将爱妾以赠友,岂不更胜?”不如假作不知,改日央云兄作筏,送与花盟兄,以全二人之愿,以报不淫之恩。一面想,一面依旧巡关去了。
    过了数日,云上升有事来谒。苏镇把前事先与说明,然后整酒会席。云上升道达苏镇之意,花玉人仍然再三力辞。云上升道:“贤弟若坚执不收,则镇台必弃此妇矣,此妇将何归乎?”说到此处,花玉人只得顺从,当晚即完了姻。两上美人,如鱼似水,不必说了。
    又一日,苏镇有一名家丁,名唤苏勇,因随征剿,得了万金,夜间瞒了主人,要求花爷窝藏,情愿中分。不料苏镇又有事来找欺主的苏勇,只见花玉人道:“倘使主人知之,不妥。你可持此金,只说献与主人可也”。说完,苏镇径直走向前拱手道:“花盟兄之正气,弟已感佩之矣!乞收一半,另一半即赏与苏勇,以酬其功。”苏勇惭愧感激,即跪下连连叩头。花玉人也推辞一番,只得收了。此后,苏镇台感花玉人之高节,宾主愈加相得。云上升也敬花玉人之大谊,弟兄愈觉相亲。苏、云二人一齐动本,叙花妍参谋有功,提授为监纪推官之职。次年,贡氏生下一子,因边关宁靖,名唤关平。正是:
贪淫枉受贪淫辱,清正能招清正香。
杨花飘荡落泥涂,莲朵高擎吐芬芳。
    话分两头。且说花笑人在家无聊无赖,一日,来到乌心诚家中,说起“大哥去了五六年,也不带些银子回来,人竟杳无音信,未知生死如何。每想大嫂容貌佳丽,若卖与富户人家,可有七八十两。只是她性子刚烈,此事难行,怎处?”乌心诚向来在店,自家吃喝不必说,连妻子白氏,也是花笑人养活。如今坐食在家,十分难度,因花笑人说起卖嫂,低眉一想,道:“这有何难。如今先写一封假家书,借令兄口吻,说边关围困,为兄重病将危,叫妻岳氏自便。再过几日,又传一封出来报死。那时,计图卖她。她自然不相仇了。”花笑人道:“日后万一大哥回来,如何肯甘休了?”乌心诚道:“嫂子出门,没有对口,此时凭汝说了。只说嫂子耐守不过,做了不雅的事,故此嫁与人去了。令兄自然无言。”花笑人听了大悦道:“若得成时,重重谢你。”白氏在旁,也笑堆满面,即将头上挖耳簪除下,叫乌心诚到村店当了酒肉来,不半时煮熟。两人饮了数巡,乌心诚即拿了笔砚来,写道:
    愚兄字启二弟知之,自到任所以来,不料命运多舛,正值边关危辞之时,日夜忧惊,积成重病,十分沉笃,不日将登鬼录也。三弟有汝,愚兄可以放心。但汝嫂无子,谅难守节,听其自便可也。卧中泪笔,情不尽言!
    写完,花笑人取来读了一遍,拍掌笑道:“妙!妙!还是心诚有算。”乌心诚封好了,外又写道:
    五月十五日 陕西延安府苏镇台府中附行 烦劳附至南京句容县花村中二舍弟花笑人收拆
    写完说道:“趁你不在家中,央人拿去,令嫂必然如此如此。”随即去央一个邻家小子,叫他到花大娘家中,说花大爷有家信带回在此。那小子担了书去,到花家依样儿说,文姿听见丈夫有家书回来,忙忙接过,等不得二叔回家,自己拆开,央邻人来读。读完,文姿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小子跑回家下,乌心诚道:“想必中计。你且吃酒,我去问问小子的。”走去问时,果然说花大娘忙拆了书,如此如此。乌心诚即走回道:“花二哥,事已有绪了,再过三五日,我自央人来报死信。然后觅一个好主儿嫁她。自伏妥贴。”两人欢别。
    花笑人到家,即寻大嫂道:“外边谣言大哥有家信回来,可是真的么?”文姿道:“正要等二叔回来,等不得,我先拆看了。”即将书递与笑人。笑人假意读了一遍,说些宽话道:“原是一个文人,不该去惹武事。当时去时,我甚不喜。如今弄得我又苦,他又苦了!”过了五日,文姿与秦氏闲立在中堂,说些旧话,只见有一个人自外走来,高叫:“花笑人可在么?”文姿与秦氏忙避进了。笑人走出来道:“尊兄何处人氏?有何话说?”那人道:“我小弟居住在城,有一敝友,向来在陕西做客,今避乱回来,到舍下拜望,说令兄花大爷于今年六月初病重身故,特叫小弟来报一声。”笑人假意吃惊道:“果有此事?恐有讹传。”那人道:“敝友在陕时,与苏镇爷相处,是亲眼见的。苏镇爷买衣棺殡殓了,寄在庙中。”花笑人假意跌足道:“唉!这样果是真的了!怎好!怎好!”送了那人出门。文姿听见,就号啕大哭,自晓达旦,竟不绝声。次日,即将自己做下的绵布做些孝衣,又设一座孝堂灵位,朝夕焚香上饭。正是:
别时容易兮相见时难,
梦处欢娱兮醒处抛残。
自断天涯兮几树云烟,
人疑花影兮倚遍栏杆。
去时桃柳兮春到仍妍,
昔年人面兮有镜无颜。
悔教夫婿兮去入楼阙,
安得夫婿兮生入玉门关?
    一日,花笑人对文姿道:“大哥既死,哭也徒然。大哥未死时,曾有书回,说大嫂无子,谅难守节,总是嫁人,还是长久之计。”文姿即拭泪道:“二叔休出此言,我生为花门妇,死为花门鬼。我但随汝兄到黄泉,仍做夫妻,吾愿足矣!”花笑人即应口道:“恐你守节烦难,不能透底。我是好意说话。以后我不管,恁凭大嫂便是。”又耽搁了月余。一日,踱到乌心诚家中计议。乌心诚道:“河上有一位大商,姓张,号洪裕,系济宁人氏。因发妻貌丑,要讨一房美妾去家受用受用。我昨日已曾说过,他说要瞧一瞧儿,果然人物好,便多出些礼金也甘心。”花笑人道:“这有何难?我们大嫂每日出到中堂灵前上饭的,可引他来一瞧便是。”当日,二人就到张洪裕寓中,约定次日相亲。第二日绝早,乌心诚便去引了张洪裕偕来。却好日中时候,文姿果然到灵前上饭。张洪裕在外一瞧,只见。
柳腰樱口海棠姿,素缟妆来愈勤思。
三寸金莲常布地,一心想着向天时。
    原来济宁妇人,多是不裹足的,一双脚儿,就发尺柜一般。那张洪裕见了这双小脚,便已勾了魂儿,况人物原是标致,带了孝,愈加俊俏,十分醉意。花笑人乌心诚在外,急忙走出来,见张洪裕同在,问道:“家嫂何如?”张洪裕道:“果然佳妙。”乌心诚道:“就是今日兑银,明日成亲,便是不必耽搁。”
    花隽人看见三人张张探探,交头接耳,有些古怪,便远远尾着二哥与乌心诚之后,一路跟随到张洪裕寓中,悄悄在外窃听,听见二哥说:“要一百财礼作正犹可,况是做小的,一百是不可少。”张洪裕道:“人物果好,一百也不多。只是小弟的货还在舟中,未经兑卖,手中不足,还求让些。”乌心诚道:“交银是实,兑起来便让些。”
    张洪裕老到,恐怕人在他乡,地方有话,定要笑人写了一张卖婚文契,又见乌心诚俱下了花押,然后兑银。兑到七十两,张洪裕不肯兑了。花笑人道:“若是七十两,是不安的,要一百两。”乌心诚道:“依我,九十两罢。你们不依我,我不管事。”张洪裕只得兑到九十两。张家收契,花家收银。张洪裕又备了几味酒肴,与二人一酌。酌完,又拿出五两二封,谢了乌心诚。临别时,花笑人道:“家嫂心中要嫁,奈口中卖清。若好好的与她说,必然耽搁了日子。明日傍晚,可多遣许多人役,抬了轩舆,见穿白衣的,竟夺了上轿。一溜儿抬到船中,然后把温存的手段弄出来,与她偎偎傍傍、弄盏传杯,自然与你一头了。前后事情俱托乌心诚周旋便是。”我想此番文姿虽有贞操,也难逃密计。且看下文演出。

第一戏 换嫁衣
第四回 偷卖嫂错卖亲妻去  死守寡反守活夫归
 
 
 题辞:
秋色将阑,黄花欲老,一场恨事凄凉早。可怜人去洞房空,寒衣谁个捣?野寺钟迟,船窗月小,那边粉泪知多少。这边肠断又魂销,换衣人自巧。
右调《踏莎行》
    且说花笑人同乌心诚、张洪裕暗计抢嫂之说,花隽人在外听了大惊。见三人送别出门,花隽人闪过一边,又远远尾着二哥之后,只见到得乌心诚家中,就将十两一封,谢了乌心诚,又拿出数钱碎银,叫买了酒肉,二人开怀畅饮。花隽人忖道:“二哥又做没天理的事了!”一竟走回家,到大嫂房中,轻轻地把二哥卖嫂兑银、明晚抢亲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文姿听说,只是叹气,听完,呆了半晌,默默无言,要说也说不出,要哭也哭不出。此时已是夜深时候,花隽人出了房门,文姿即上了灯,呆呆地倚了桌儿,托了腮儿,对了灯沉沉吟吟儿坐着。坐到夜深,想了一计,反笑一笑,自言自语道:“不曾想这般丑恶心肠,前番受了这般磨难,如今在此又背卖兄嫂。叔不仁,嫂不义,明日不得不设计还他。”随即灭了灯,上床睡了。只听见花笑人来家,醉语糊涂,欢声高亮,秦氏道:“有何快活心肠,何喝得这般泥烂?”推入房中,叫“睡了罢”。此夜花笑人得了银子,与秦氏着实欢会了一场。
    次早,文姿起来,梳妆打扮,穿了白衫,带了孝髻,故意在花笑人夫妻面前欢容笑口。花笑人绝早即往乌心诚家中,叫乌心诚到张洪裕处,打点人夫船轿。到午后之时,文姿涂眉扑粉,口唇上了胭脂,走到秦氏房中,欢欢喜喜地说道:“汝夫二叔今已嫁我,幸是有财的客商。此去有得吃,有得穿,料来不似花门中淡泊。只是成婚吉礼,必须要换吉衣。但我与二婶衣服当卖已尽,只有身上一衣,乞求二婶暂时相换。成亲之后,明日送还。我的白衣二婶不必还我,我到那边有得穿,白衣竟送与二婶罢了。”说完,即将孝髻除下,孝衣脱下,付与秦氏。秦氏见文姿肯嫁,也觉欢喜,就把身上衣妆脱与文姿穿戴,自己穿了孝衣。渐渐日色将西,文姿往自家躲过。秦氏领了六岁的儿子,坐在中堂,意欲送文姿上轿起身。只见一乘轿子随着许多人拥到门前,内有四个好汉,看见秦氏身穿孝衣,飞跑进门,抢了出去,抬在轿中,把轿门锁着,一溜儿抬得飞跑。乌心诚直送到河下上船,交与张洪裕。张洪裕叫水手忙忙开船而去。乌心诚又立了片时,见船远了,方才走回。
    到得自己家边,天色已十分黑暝,但见门儿闩着,忽闻里面房中似有笑语之声,因站住了听听。只听见房中有一个男人低低说道:“你将腰儿填得高些,我方才齐根。”听见白氏轻轻说道:“你可再送得重些,我方才快活。”又听见男人道:“我家大嫂嘴硬,受了多少寒衾冷枕。今夜好受用哩。”
     乌心诚听见这话,想道:“原来是花笑人这王八的!他又来奸淫我的妻子!”咬牙切齿,愤耐不住,把门乱敲。里边二人床上忙飞起来,急穿了衣。白氏开门时,花笑人即蹲在白氏身后。白氏口中骂道:“帮人卖了嫂子,回来为何出魂见鬼的,大惊小怪?”将身一挨,花笑人就捉一个空,跑了出门。说得迟,做得快,白氏即闩了门。乌心诚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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