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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江湖奇侠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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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走到哪里去?”刘景福见济法师答应不走,遂将两眼合上,并暗中用手拉住济法师的衣角。

没一会工夫,仿佛身坐一处街市之中。来往的行人很多,各人所穿衣服的种类,也不一致。有穿现时衣服的,有穿演戏衣服的。闲游的多,做事的极少。自肩以上,头部都模糊辨认不清,仔细看时,手足不完全的,奇形异状的,肩上无头,用双手捧着头行走的,颈上挂一条绳索,吐舌出口外数寸的,刘景福看了这些怪模样的人,心中才顿然觉悟道:济法师教我看鬼,难道这些东西,就是鬼么?是了,若是人,我坐在这街道中,怎么这些东西全不觉我碍路呢?正在这般想念着,忽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推着一大车箱笼,迎面直冲而来。

惊得刘景福待起身避让,那里来得及,只眼一瞬,那大汉已推着车从身上輘轹①而去。然身上并不感觉有甚么东西接触。刘景福起初只能看见前面的鬼物,渐久渐能同时看见左右两旁的鬼物了。更坐一会,连从后面来的鬼物,也和在眼前一样,看得纤悉靡遗②了。刘景福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然,虽看了这们多鬼物,也不觉得可怕。只觉种种模样,看了都有些讨厌,不耐久看。并且看了这们久,也看够了。心想济法师原对我说了不走开的,此时却不知道他走到那里去了?心里才一动念,就觉有人在肩上推了一把接着听得说道:“公子不愿意看了,请转去罢。”刘景福惊醒过来,张眼一看,济法师仍坐在身旁,四周情景,与未合眼前无异。

回想刚才所见,仿佛如做了一场春梦。

济法师道:“公子的根基,异常深固。大概由于公子的祖宗积累甚厚,食报在公子身上。

左右后面的鬼物,公子能同时看见,这便是天眼通的根基。将来成就,未可限量。小人这一点儿法术,公子哪里用得着学?”刘景福道:“不学便不能修炼,不修炼,有甚么成就呢?”

济法师道:“‘生而知之者,上也。’这句话,公子不曾读过么?要学要修炼才得成功的天眼通,便不谓之报通了。”刘景福当时听了,也莫明其妙,就此一同回家。刘东平办好了交代,即带了家眷到江西上任。济法师自回苗峒去了。

刘景福跟在总镇任上,照常读书。然自跟着济法师,在义冢山上,看了那次鬼之后,每夜睡着,必见许多和那夜情形相同的鬼物。如此不间断的看了一个多月,心中一则有些害怕,二则有些生厌起来,忍不住将每夜见鬼的情形,并在贵州与济法师看鬼的事,说给刘东平听。

刘东平只得这一个儿子,钟爱得厉害。忽听得有这种奇怪的症候,深恐因此坏了性命,请了许多有名的法师,来家给刘景福治鬼。治来治去,果然似乎有些效验,夜间睡着不见鬼了。

但是白天倒不能合眼,一合眼就和夜间睡着一样,甚么鬼都看见。刘东平只得又请些法师来治。治过之后,白日合上眼,倒不见鬼了,然张开眼又看见。弄得刘东平没了办法,不能不听之任之。而刘景福看鬼的程度,就因此日有进步了。初时只能见鬼,半年之后,便能见神,然只能见位卑职小的神。又过了半年,大罗金仙也能看见了。刘景福说:“大罗金仙的阳气太盛,仅能远瞻,不能逼视。经自然的进步,五年后才能与大罗金仙相近。数千里以外的事物,自然能通晓,和目击的一般。所不能知道的,就只佛法无边,报通的资格太低,不足以测其高深。”刘景福既自然成功了天眼通,能省悟一切因果,便不愿再堕尘劫。等到他父亲刘东平一死,即将刘东平一生宦囊所积的财产尽数拿出来,广行功德。

但是刘景福的天眼通,虽然成了功,只因他是无师承的,不曾用功修炼的,便不能收徒弟。不能收徒弟,则法、财、侣、地四件之中,侣字就得不着。他为得不着这侣字,迟延了三十多年,不能了道。不过他的神通,已能知道智远禅师,因得不着一个地字,到处访求,并知道智远的道行,也不能前知,但所知的有限,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有了智远这样徒弟,足能了自己的道果,而智远名虽是徒弟,实则并无须从师傅学习甚么,只须代智远觅一个成道的地便了。刘景福通盘计算之后,才到那离周敦秉不远的土地庙里睡着。智远一来,刘景福便成了正果。这段故事,凡是湘潭县年老的土着,十九能源源本本的说出来。那座土地庙从这时起,即改名为刘真人庙。刘真人的肉身,直到民国六年,还巍然高坐在那石供案的上面。庙宇也加大了好几倍,香火极盛。近年来湘潭屡遭兵乱,就不知道怎样的了?只是这些话,都是题外之文,不用多絮。

且说智远在路上将刘景福的来历,略略的告知了朱复一番,已到了周敦秉家。据故老传说:当日智远和尚真个将周敦秉放入大甑之中,架起劈柴火,蒸了七日七夜。智远亲自设坛在大甑旁边朝夕作法,竟把周敦秉背上的七星针,蒸的拔了出来,周敦秉便回复了原状。这种事实,虽是不近事理,然这部奇侠传中的事迹,十有八九是这样理之所无、事或有之的情节,因此不能以其迹近荒诞,丢了不写。

闲话少说,再说智远禅师救活了周敦秉,即吩咐朱复道:“你快去江宁救你的姊姊和胡舜华两人。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好生带在身上,到江宁即送呈参将庆瑞。救了你姊姊和胡舜华之后,回头到万载玄妙观来见我。”说着,取出封信来,交给朱复。朱复陡听了这话,不知道自己姊姊和胡舜华怎生到了江宁,又有了甚么患难?心里不由得着急,想问个明白再去。

智远已挥手道:“快去罢,到了江宁,自然知道。”朱复不敢多说,只得藏好了信,即刻动身向江宁进发。智远便去江西万载,在玄妙观修真养性。不知朱复怎生搭救朱恶紫和胡舜华?

'注释'

①輘轹;被车轮碾压。喻指践踏、欺压。此处用其本义。

②纤悉靡遗,连细微处都相当清楚且没有遗漏的意思。

第三十回 小豪杰矢志报亲仇 勇军门深心全孝道

话说朱复奉了他师傅的命,即时动身往江宁。到江宁的这日,即听得满城传说:参将衙门里,捉拿了两个女刺客,年龄都在二十上下,都生得如花似玉。一个是道姑打扮。不知为甚么事,要行刺参将庆大人?朱复一听这种传言,料知那两个被捉的女刺客,必是自己的姊姊和胡舜华无疑。只猜不透自己姊姊为甚么会来这里行刺?并且朱复暗想:自己姊姊的本领很不为弱,又有胡舜华同行,参将虽说是武官,不过会些武艺罢了,如何竟能把两个有道法会剑术的人拿住呢?这不是奇事吗?他两个尚且被捉,我若凭本领去搭救,是决做不到的。师傅有信在这里,我且将信送进参将衙门,看是怎样?着书的写到这里,却要另起炉灶,从别一方面着笔写来。

且说醴陵渌口地方,有一家巨富,复姓欧阳。兄弟二人,长名继祖,次名继武。兄弟分析①了多年。继武捐了一个小小的前程,在南京候补,家眷也都住在南京。继祖少年时候,也曾在外省干过些捞钱的差事,只因他为人过于柔懦,凡事没有决断,以致无论甚么好差事,总是以挂误下场。继祖四十二岁,才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后成。古语说得好:有子万事足。

欧阳继祖的家业本来很厚,加以自己捞来的钱,总共也有十多万,预计不但是足够自己一生的衣食,连子孙也够混了。遂起了个林泉休养的念头。全家回到渌口,过度安闲日月。欧阳后成的母亲虽是继配,然此时的年纪已有三十多岁了,欧阳继祖觉得没有风趣。饱暖思淫欲,于是就在醴陵县城里,花钱买了一个姓毛的小家女儿做姨太太。

这时毛氏只有一十八岁,在娘家已和一个姓潘名道兴的道士通奸。潘道兴略懂得些邪术,并会几手拳脚,性情凶悍异常。时常在赌场里,喝得大醉,与同赌的相打,谁也不敢惹他。

毛氏本来生得有几分姿色,十四五岁的时候,已惹得一般浮薄少年起哄。醴陵的淫风素盛,湖南那时六十三州县,没一县有醴陵那们淫乱无耻的风俗。小户人家的女儿,偷人养汉,照例算不了甚么事。因此毛氏也无法独善其身。一般和毛氏有染的,为吃醋相打的事,不知闹过多少次。直到姘识了潘道兴,那些浮薄少年都自料不是潘道兴的对手,才一个个销声匿迹,不敢再上毛氏的门。

欧阳继祖这回因有事到县城,就住在毛氏隔壁,只眼里看见了毛氏姿色之美,耳里却没听得毛氏声名之坏,所以花钱讨了回来。毛氏初到欧阳家的时候,还安分做姨太太。过了几月,就渐渐的嫌欧阳继祖柔懦无用了,心里念念不能忘情于潘道兴。潘道兴也丢不开毛氏,悄悄的到渌口来住着,一有机会,便与毛氏幽会。这种奸情事,两方越混越情热,便越热越胆大。两人都欺欧阳继祖年老懦弱,起初尚躲在外面相会,后来潘道兴简直偷进欧阳家里来。

一次,却被后成的母亲撞见了,气忿不过,将撞见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欧阳继祖,以为继祖听了,必然大发雷霆,把毛氏驱逐不要。谁知继祖不但不生气,并疑心是后成的母亲吃醋,有意栽诬。一面将后成的母亲责骂了一顿,一面把这些话转告给毛氏听。毛氏自然指天誓日,措娇措痴的哭闹,继祖倒百般的安慰毛氏。

毛氏从这番哭闹之后,恨后成的母亲入骨。暗地和潘道兴商议,要将后成的母亲害死。

潘道兴会苗族诅咒的邪法,只须得着仇人的生庚八字,设坛诅咒四十九日,仇人便无病而死。

潘道兴被毛氏纠缠不过,自己也愿意除去这个跟中钉,好与毛氏畅所欲为,真个施出那种邪法来。

也是后成的母亲寿数有限,丈夫纳妾,他心里已是抑郁不乐,加以因撞见毛氏和潘祖兴通奸的事,反受了丈夫的责骂,一肚皮怨恨无处发泄。女子的心性窄狭,处了这样的境遇,便没人用邪法诅咒他,也兔不了一死。而潘道兴正在施行诅咒法的时候,这消息又被一个忠于后成母亲的老妈子知道了,不知轻重的对后成母亲一说,登时气上加气,便断了气死了。

这时,后成已有了七岁。他母亲在将要断气的时分,紧握了他的小手哭道:“好孩子,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你应永远牢记在心上。将来长成了人,替你母亲报仇雪恨。”后成的年龄虽小,心地却极明白。当下跪着痛哭,发誓必替母亲报仇。他母亲听了这话,即瞑目而逝。后成伏在他母亲尸旁边,直哭得死去活来,几日饮食不进口。毛氏看了后成这种情形,非常忿恨。借事刁唆继祖,将后成毒打。

说也奇怪,后成的母亲死了好几日,家中平安无事,并没发生甚么怪异。自毛氏刁唆继祖毒打后成一顿之后,这夜毛氏和继祖睡着,就梦见后成的母亲披散着头发,怒容满面的走来,指着毛氏骂道:“你这淫妇,害死了我还不足意,七岁的无知小孩与你有甚么仇怨?要刁唆他父亲将他这们毒打。”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来揪毛氏。毛氏吓得大叫一声,惊醒转来。

继祖也从梦中惊觉,忙问毛氏为甚么大叫?毛氏醒来半晌,一颗心尚兀自跳个不住,不敢直说梦中情景,拿别的言语,胡乱敷衍了一会。自此每夜必梦见后成母亲前来斥骂,甚至将房里的器皿打得一片声响。毛氏不由得害怕起来,又与潘道兴商量。潘道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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