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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暧昧的日本人-第17章

小说: 暧昧的日本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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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匀衡的世界(2)
前者从主题内涵,平仄音韵,到诗脉的起承转合,都严丝合缝,前后响应,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后者却是一个朦胧不确、充满暗示的片断的世界。
  再来看两首同样以“禅意”著名的诗——
  古池呀,——青蛙跳入水里的声音。(松尾芭蕉)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王维《鹿柴》)
  应当说,王维的这首五言绝句与日本俳句的意境很接近,但比起芭蕉的《古池》来,仍然显得过于完整,有“说尽”之嫌。前者只有两个意象:“古池”、“青蛙”,显得高度洗练,后者却有“空山”、“人语”、“返景”、“深林”、“青苔”五个意象。然而对于中国诗人来说,这已经是最简洁、最低限度的文字,再少就不成其为诗篇。有意思的是,中国古诗中的单独的一句,拿出来看往往就像一首俳句,比如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这一句诗,就是很地道的俳句的意境,然而在中国,仅仅这7个字,绝对算不得一首诗,它意境虽好,但太短促,无法将诗意深深印入人的头脑,所以只能作为一首诗的一部分,就像一幅全景山水画里的一角小景,作为点缀,同时起发展的作用。王维的整首诗是——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积雨辋川庄作》)
  中国诗歌与日本诗歌的差别,犹如一轮圆月与一钩残月,一条大河与一抹溪流,一座建筑与一间茅庵,一座桥与一根独木。前者体现着执拗的造型意志和强大的理性,形式上钩心斗角,犬牙交错,后者则飞动着瞬间的灵感,率性而为,形式上朴素单纯到了极点。对于中国诗人来说,“漠漠水田白鹭飞”后头,假如不接上“阴阴夏木啭黄鹂”,“疏影横斜水清浅”后头,假如没有“暗香浮动月黄昏”,是一件令人不得安宁的事情。这方面的例子实在太多。总之在中国,对于对偶、完整的迷恋,不只局限于文人雅士,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是如此,世代相传的中国民间年画,从来都是构图饱满、对称,表现为“超稳定结构”,而每年春节来临,家家户户都要贴表示吉利的春联,从前是“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之类,后来就是“保卫果实,学习文化”、“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全靠毛主席”什么的。总之,不管哪个朝代,哪个政权,在哪个地方,它都是不可缺少的生活的点缀。这说明,追求对称与完整的观念已深入到中国人的潜意识。
  不过,中国人对于对偶的妙处确实特别能领会,平平常常的事情,一用对偶的方式表达出来,立刻变得很有兴味,民间流传的顺口溜、精彩的政治笑话大抵如此,比如时下人们常说这句俏皮话:“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这两句话如果分着说,并没有特别好玩的地方,放在一起,味道就大不一样,有种弦外之音,可供人咀嚼。还有这样一个笑话:一对上年纪的人结婚,有人搞恶作剧,送去一副这样的对联:“两个老家伙,一对新夫妻”,颇有点调侃的意味。
  日本书人内山完造对中国人迷恋对偶深有感触,曾专门论述过这个问题。在讲中国的福神《福禄寿》这篇文章里,指出中国人后来在“福禄寿”之外,又凭空加出一个“喜”,纯粹是出于对偶数的喜爱,他这样写到:“*人喜欢偶数,例如结婚、葬式以及其他种种场合,包封贺仪时,日本总是一元、三元、五元,*则总是二、四、八等偶数,……财神菩萨由三人变成四人,大概也是有上述的原因罢。”
  中国大陆幅员辽阔,历史悠久,从地理上看,北向浩瀚大漠,西靠世界屋脊,东南面临大海,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地理结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容易形成从容不迫、安详自信、以不变应万变的性格,也容易养成一种崇尚稳定、对称、充实、圆满的审美情趣,中国人对偶数的喜爱,对对称的执着,对对偶的迷恋,都是出于这个根源。这与日本形成鲜明的反差。
  

飘散的樱花
日本人无常观的另一个美学特征,是对瞬间之美的迷恋。这典型地表现在日本人对樱花的崇拜上。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樱树被尊为“圣树”、“神木”。自古以来,日本人对樱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古谚云:“花数樱花,人数武士”。樱花与武士,构成“大和魂”阴阳互补的两极。
  据史书记载:日本很早就有赏樱活动,公元七世纪,持统天皇特别喜爱樱花,每年都要到奈良的吉野观赏樱花。有一天,天皇泛舟行乐,忽有一瓣樱花飘落酒杯里,情调甚为浪漫。然而欣赏樱花成为一种全民风气的,是17世纪以后的事,当时的情景是,“或歌樱下,或宴松下,张幔幕,铺筵毡,老少相杂,良贱相混。有僧有女,呼朋引类,朝午晚间,如堵如市。”可见当时的盛况。
  如今,赏樱已成为日本人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每年进入到三月中旬以后,樱花开放的信息随着春天的步伐由南向北悄悄传递,不久,东瀛列岛从南方到北国整个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海洋里,岛民的心情,犹如那盛开的樱花,沐浴在春天和煦的阳光里。这时,走出家门,来到樱花盛开的野外聚会,是日本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事情。
  平心而论,单株地看,樱花并不起眼,比起牡丹、月季,它显得太秀气,比起玫瑰、蔷薇,它又显得太柔弱,总的来说,它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充其量只是一种秀美。而且樱花色彩比较单调,比起别的花来又显得逊色。
  然而樱花自有其独特的美,其魅力与其说来自单株,不如说来自成片;只有集中到一起,樱花方能显示与众不同的气派和风貌。那是一种铺天盖地、汪洋大海般的美。在这个世界里,每一朵樱花并不强烈地表现自己,只是静静地展示自己的一份美。也许看久了,会感到些许的单凋,但不至于感到乏味。因为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充满生机、欣欣向荣的氛围里。正是这种笼罩天地的集合之美,使樱花焕发出一种它花不具备的令人惊心动魄的光辉。当你凝视着樱花树下如痴如醉、集体狂欢的日本人,不难悟到:樱花国的人民,不也正好具备了樱花的性格吗?然而,这还是表层的看法。
  古时代身佩双刀的职业杀手武士,常以樱花自况,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雄强刚烈的武士与纤弱秀美的樱花难道还有什么共性?或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武士粗糙刚强的心亦需柔和清凉的露水来滋润,这是人之常情。这个解释虽然不错,但还没有说到点子上。
  对于武士来说,樱花的真正魅力,在于那种不滞不沾、随风飘零、转瞬即逝的美,它恰到好处地搔中了武士心中的痒处。所谓武士道,就是寻死之道,正如《叶隐闻书》的口述者山本朝常说的那样:“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于生死两难之际,要当机立断,首先选择死。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言。”而樱花成为武士的心爱物,在于它开得干净干脆,完美地绽放之后,就无悔无恨地随风而散。因此对于武士来说,最过瘾的一件事,莫过于目睹一阵狂风吹过,樱花雪花般地从树上纷纷飘落,那是何等的悲壮,何等的美丽,又是何等的富有诗意!
  时过境迁,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犹在,构成日本社会一道独特的风景。目前,日本仍是世界上自杀率最高的国家,每年有两万左右的人自杀。日本作家、诗人自杀的不少,可以举出一长串的名字:北村透谷、有岛武郎、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太宰治、江藤淳……而且,日本的作家也喜欢描写自杀,江户时代的大作家近松门左卫门曾写过十五部谈自杀的书,在当时备受欢迎。对此,西方人道主义者颇感诧异。我曾见过一幅西方记者画的讽刺漫画:一家人集体上吊自杀,周围的日本人在热烈鼓掌。
  显然,对于迷信神道、崇拜天皇的日本人来说,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犹如樱花飘落返回土地。二战后期,为挽回败局,日本军部研制了一种“火箭推进式自杀飞行炸弹”,以对付频频光临本土的美国B29轰炸机和强大的美军航空母舰,这种飞行炸弹挂在战斗机下面,接近目标后投下,由关闭在里面的特攻队员操纵。这种飞行炸弹的正式名称就叫“樱花”,机头两侧画有粉红的花瓣。操纵这种飞行炸弹的年轻特攻队员,没有一个生还的记录。一位特攻队员在出击之前,留下这样一首诗:
  我马上要开始突击
  魂归故国
  如樱花散落
  悠久化作护国之鬼
  别了
  我们是光荣的山樱
  将回到母亲膝下开放
  对于那位年轻的特攻队员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报效天皇的绝好机会,也是一次体现“瞬间之美”极致的行为艺术,何乐而不为?
  

感伤与进取
“无常”的生命感受,给日本的文学艺术带来浅唱低吟、含而不露的感伤风格。必须指出的是,这种伤感并不导向悲观消极,反而成为一种特殊的进取的精神动力,因为“无常”的背后,有“有常”——万能的“天照大神”垫底。比如日本的国歌《君之代》,伤感舒缓、哀乐般的旋律里,包含着无限的柔情和虔敬,尽管没有表面的激越与亢奋,却内含无穷的生命张力和决绝的意志。比起中国慷慨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这首绵里藏针的《君之代》另有一种催人奋进的力量。当年,日本军人们就是在它的激励下,纵横中国大陆,攻城略池,屠杀生灵,为军国主义侵略扩张立下汗马功劳。
  本尼迪克特在研究中发现,日本小说、戏剧中,很少见到“大团圆”的结局,而这恰好是美国观众渴望看到的结局,他们希望剧中人永远幸福,希望好有好报。如果剧中人结局悲惨,必定是因为他性格有缺点,或者是成了不良社会的牺牲品。然而,“日本的观众则含泪抽泣地看着命运如何使男主角走向悲惨的结局和美丽的女主角遭到杀害。只有这种情节才是一夕欣赏的高潮。人们去戏院就是为了欣赏这种情节。甚至日本的现代电影,也是以男女主角的苦难为主题。两个人互相爱慕却又不得不放弃所爱的人;或者他们幸福地结婚了,但其中一方却不得不自杀以履行义务;或者是,妻子献出一切以挽救丈夫的职业生涯,勉励丈夫磨砺才艺成为优秀演员,而在丈夫成名之日,妻子却贫病交迫无怨而死去,如此等等。总之,无需欢乐结局,但求唤起对男女主角自我牺牲精神的惋惜和同情。剧中主角的苦难并不是由上帝的裁判,而是表明:剧中人为履行义务忍受了一切,任何不幸、遗弃、疾病、死亡,都未能使他们偏离正道。”——以上谈到的种种现象,都是日本人“无常”观念的具体表现,其中当然有对命运无条件顺从的消极的一面,但这都出于一个不言自明的、对于大和民族来说具有积极意义的前提:对既定社会秩序、对日本整体的维护。而且,这种“无常”的低调手法甚至表现在日本的战争影片中,给这些影片蒙上了低沉黯淡的色彩,导致外国观众对它的误读,其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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