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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暮阳朝升-第4章

小说: 暮阳朝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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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阳在心中叹了口气,在她看来这笑容实在不怎么悦目,在她与季昀承短暂争锋相对的日子里,她也曾见过几次季昀承的笑容,但凡露出如此笑容,代表的无外乎……季昀承的奸计得逞。
  敛了敛笑,季昀承再次挥手让其余人退下。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清浅呼吸声。
  “你叫什么名字?”
  慕阳顿了顿,方道:“小女子姓慕,单名一个阳。”
  “慕阳……”念了念这个名字,季昀承不自觉的皱起眉,“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是家父所取……”
  季昀承打断她,显然对此毫无兴趣:“写纸灯的时候你知道会有瘟疫蔓延?”
  慕阳点头道:“是。”
  季昀承似笑非笑道:“那么这瘟疫是由你引起的?你知不知道,光是这纸灯上的讯息就够官府将你捉拿归案了。”
  毫不停顿,慕阳将准备好的说辞说出:“瘟疫的源头在百里外的车玉城,小女子即便想也做不到。至于纸灯上的讯息,是我梦到的……小侯爷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如此。”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那恍然而逝的二十多年又怎么不像一场梦?
  至今想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分辨不出,究竟那个高贵的慕阳公主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一直只是她的臆念,那些记忆在见到季昀承后逐渐变得清晰。
  她方才特地留意过季昀承听见她名字的反应……那种反应,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另一个玄慕阳么?
  “既然你说是梦到的……我信你,不过……”拖长了音调,季昀承仍旧把玩着那个纸灯:“能够遇见未来的能力……无论是谁见到只怕都不会轻易放过吧,你可愿留下?我可以偿付给你爹娘相当一笔的银子,而且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慕阳笑道:“小侯爷,若我说我至今也只梦到过这一回呢?也值得如此?”
  手指一顿,季昀承也笑:“这样的能力,莫说万一,就是有丁点可能也价值连城。”
  “可是若我不愿呢?”
  姑且不说留在季昀承身边一辈子被他呼来喝去她忍耐不了,更重要的是,在季昀承身边她很有可能接触到前一世的那些人那些事……
  若是半年前,她或许还有几分期待或许能赢回自己的身份。
  如今,已经丝毫没有这样的念头。
  尊贵无匹的公主又如何?
  所有人都慑于她的身份,要么战战兢兢百般讨好要么冷眼以待不假辞色,高处不胜寒,到了最后,甚至连一份感情也赢不来……
  指尖掐入手心,按耐住无法抑制的悲恸情绪。
  季昀承冷笑:“你不愿?你有什么好不愿的?难道做我的人不比做个普通老百姓来得好,若做得好,将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比你如今强百倍千倍?”
  “我不愿。”慕阳浅笑依旧,语气不卑不亢,“小侯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做个普通百姓小女子安之如饴。”
  季昀承忽然觉得很诡异。
  眼前女孩分明布衣褴褛,身份卑微,但却总给他一种矜贵的感觉,比江湖侠士多了几分文雅贵气,比高官贵女又多了几分看淡的气度。
  这实在太诡异了。
  若季昀承再大几岁定然能看出其中端倪,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当时他却只是觉得不悦——任哪一个被他人顺从惯了的上位者遭遇斩钉截铁的拒绝都不可能开心,但他是季昀承,南安侯的独子季昀承,胁迫一个女孩的事他还不屑于做,当即冷下面容,音若寒泉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不过这样的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自己不要,以后便不要后悔。”
  慕阳安然的行了一个礼,笑:“多谢小侯爷。”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
  然而世事难料,慕阳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5 第四章
  那晚她们还是照常回到了家。
  慕岩虽然对于两个女儿没被小侯爷看上这件事有点遗憾,但打听过小侯爷只留下一个女孩,也知道这种好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将女儿送回了家就再没理睬。
  慕晴见慕阳一直沉默不言,还以为她因为没被选上而耿耿于怀,轻眨眸小声试探着想去安慰她,反让慕阳有些啼笑皆非。
  虽然她对慕晴一向不假辞色,可是也知道,这个老实的姐姐是真的关心。
  瘟疫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哪地哪地又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流民流离失所。
  紧闭的城门内,食物渐渐有些不足。
  城中但凡大些的米铺大都闭门停业,显然是想囤积粮食,仅剩的几家也是价格高的离谱,于是城中各家各户节衣缩食,都祈祷着瘟疫赶快过去。
  慕岩的布铺已经久无人问津,前一晚存在仓库里的布还险些被老鼠啃了去。
  虽然慕阳对慕岩实在鄙夷——一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将愤懑发泄到自己女儿身上的男人绝不值得尊敬,可是面对如此境况也觉得有些无奈。
  隔着薄薄的墙,慕阳能听见慕岩与继室柳氏和儿子慕宇正在隔壁欢声笑语,而她们的饭菜越发粗陋到难以下咽,慕晴偷偷典当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手镯,买了二两五花肉和半斤米算是勉强补贴。
  慕阳算了算,还有不到两个月瘟疫便过去了。
  以慕阳身份自然是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只怕就是那枚玲珑珠,她原本想留下做个纪念看来也留不久了,这时才恍然忆起,似乎已经近三个月没去看过那谷中少年,也不知道他可安好。
  正待慕阳准备出门托人典当了玲珑珠,慕岩满脸喜色的送来了一个消息。
  “晴儿,晴儿,知不知道爹刚才为你订了一门好亲事!”
  彼时,慕晴正坐在桌边完成锦帕上绣了一半鸳鸯图样,帕面上鸳鸯姿态优美,引颈交缠,意蕴缠绵,很有几分缱绻之意,闻言也是一喜,只道是刘二哥终于上门提亲,略略垂头,羞红着脸颊。
  慕岩喜形于色,道:“那李大人虽然年纪是大了些,可是也算品貌端正,这次晴儿你可是走了大运,李大人前月夫人刚去,今日娶你可是要做正房续弦的!”
  “李大人?”
  “是啊!就是咱城里县丞大人李大人啊!”
  慕晴抬头,满脸的愕然与不知所措。
  一直安然坐在一侧不言不语的慕阳忽然道:“李大人的年龄恐怕比父亲都要大了吧。”
  慕岩不满的扫了慕阳一眼,压抑住对这个女儿的厌恶之情,冷哼道:“那又如何?你知道李大人给的聘礼是什么么?整整二十石的粮!你可知这城中的粮有多紧俏,也不知瘟疫何时才过去,为父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难道想看着我们一家饿死不成。”
  “所以你就打算用女儿换粮?”
  压抑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慕阳面色平静,极黑至无影的眸子一眨不眨,深沉色泽莫名中显出几分凌烈。
  慕岩先是一僵,随即大怒:“住口,什么用女儿换粮!反正为父都和李大人说好了,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不嫁也得嫁,过两日就有人上门来取生辰八字,月底前就过门!你们两个死丫头要是敢给我整出什么事,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慕阳还想说话,却被慕晴拉住了衣袖,摇头示意她不要反驳了。
  这一拉一扯间,慕岩已然大踏步出门。
  慕阳淡淡甩开被慕晴拉着的袖子,冷冷道:“你就真的打算嫁给那个驼背的老头子?”
  慕晴绞着手中的锦帕,安顺的眼帘显出几分憔悴。
  “父亲都这么说了,我又能如何?”咬咬唇,慕晴轻声道,“等我绣好帕子,阿阳可以替我送给刘二哥么,就说……就说我恐怕不能嫁给他了……”
  也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无声的闭上眼睛,手掌无力的掩住面容,沉闷的哽咽着,似乎在哀悼自己轻易逝去的爱恋。
  慕阳见过刘二哥的次数不多,印象中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自小打铁练就了一身黝黑的肌肤,相貌方正刚毅,难得的是对慕晴却是一片真心,她记得自己去送珠子的时候,那么大个汉子当即就红了眼,感激的几乎都快给自己跪下了,还诅咒发誓等赚了钱一定还给慕阳。
  面对慕晴,如果是以前的慕阳公主,大概只会怒其不争,父母之命又如何,女子的归宿何其重要,如若一辈子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又该有多痛苦。
  但是现在,她很清楚……以慕晴现在的身份要争又能如何争?
  更何况慕晴的性格本就如此,恭顺温和。
  握紧玲珑珠,慕阳没有安慰或者劝阻慕晴,只是静静望向窗外。
  半晌无言。
  一时之间,她能想到的竟然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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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良城驿馆外。
  因为小侯爷的停驻,知县特地拨了四个捕快守在驿馆门前以防闲杂人等入内惊扰了小侯爷,再加上小侯爷带来的侍卫,小小一个驿馆门口被围得严丝合缝。
  慕阳依旧穿着那身碧色布裙,衬得脸颊越发白皙通透。
  还是玄慕阳的时候,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向季昀承低头的一日,转念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又顿时释然,更何况……比起低头,她倒更觉得像交易。
  驿馆门外被知县紧急修葺,门前粉刷一新的石狮子迎着光显得凛凛不可侵犯,早不如之前寒酸,慕阳抿了抿薄唇,一步踏着一步迈上了台阶。
  已不是第一次见少女试图闯进驿馆里,不等慕阳走近,就有人拦住她。
  “小姑娘,小侯爷有令,非得侯爷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慕阳停在那个位置,淡淡笑了,并不走近,从袖中递出一个物什。
  还未看,侍卫当即就摆手:“小姐,我们是不准私相……”
  “这不是银子。”
  只见慕阳细白小巧的手上放着一个小布袋:“我不进去,只在这里等着,你将这个交给小侯爷便好,说是慕阳给他的,他看完自然会叫我进去。”
  那布袋简陋,侍卫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时日送来女子做的饰物香囊多不胜数,哪个不比这个精致漂亮,小侯爷见了也不过随手丢至一边,就这么个布袋,小侯爷只怕连摸也懒得去摸。
  但是慕阳神色平静,唇角微勾,浅浅笑意自唇畔氤氲开,身姿挺直,衣冠楚楚,既无卑躬屈膝讨好也无忐忑之意,气定神闲的模样竟是十分的笃定。
  侍卫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咬咬牙,拿着布袋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季昀承最初对那个布袋不屑一顾,但听说是慕阳送来了,抬了抬眉接过打开,一看之下,那张素来喜欢不动声色的脸庞亦是面色微变。
  慕阳毫不意外被领进驿馆中。
  与之前相比,驿馆内被布置的越发华丽奢侈,上好的一品蜀绣锦缎用来做幕帘,掩住显然是新换上的朱漆镂花长窗,两盏鎏金八宝明灯随风轻转,折射斑斓辉光,地上铺的是一羊绒细织毛毡,柔软细腻,履之无声。
  这做派十分眼熟,曾几何时,慕阳出行排场较之还要更为挑剔奢华。
  略略苦笑,慕阳便转眸看见了半屈膝坐在榻上的季昀承,披了件深黑云纹披风,一头浓黑的乌发润泽流泻,蜿蜒披散,半挡住了季昀承的目光,如玉指节夹住一张被撕了半角的纸,伏在膝头。
  扫到慕阳身影,季昀承的声音蕴着隐隐的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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