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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盲恋-第4章

小说: 盲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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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玩。于是,我也由她看到了幻影似的长发的少女了。她们俩似乎很快就做了朋友,常常在黄昏时到园中来散步,但是她们躲避着我,我也躲避着她们;我一直在自己的房内,仅仅从玻璃窗远远看到她们的影子罢了。这影子是这寂寞的花园的点缀,也是我寂寞心灵的点缀。 


盲恋四 
  但是,有一天晚上,一件不平常的事件发生了。那天天气骤然热了许多,晚饭后,找到园中散步,突然看见心庄同那个长发的女孩远远地过来,我就回到房中,我本想写点什么,但是望着渐渐暗下来的花园,我心里竟不能十分安详,下意识的使我要探望那两个少女的人影。为排遣这种不安的心情,我就开上留声机,我听了许多雨果?瓦尔夫的歌唱,又听了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贡却多。最后我奏起琴?西贝柳斯的《都内拉的天鹅》。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我开亮灯,为要到小间的缘故,我走到客厅;小间在客厅的后面,所以这是我必经之路。客厅的光线很暗,但是我一开门,我房内的光线就溜到客厅。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心庄同那个长发的少女坐在沙发上,我吃了一惊。长发的少女背着我房门,心庄则在右面。奇怪的是她们并不惊慌,心庄很活泼地说:
“陆先生,我们正在偷听你的音乐呢?” 
  “啊,啊,”我说:“你也喜欢音乐,怎么不开灯?” 
  “这样很好。”心庄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匆匆的走向小间,我没有回头去望长发的少女,但我相信我从小间出来时就可以看到她的面部的。 
  当我从小间出来,一眼看到客厅里的沙发,沙发上的人竟消失了,原来她们已经不在那里,我房间内的灯光照着那客厅非常空虚,我听到客厅角落的那只滞钝的钟声。 
  就在穿过客厅到我房间去的那条短短的路上,不知怎么,我竟发现我的孤单寂寞。如许年来的孤独生活我从未有这个感觉,而今竟像是真正看到了我一生的行程。这等于一个人在船里生活,不知道自己的孤单,一旦望见船外茫茫的海洋,马上会希望有一只伴侣的邻船或者有可依靠的陆地一样。而我就在走进我自己的卧房关上门的时候,我是懦弱得想有个依靠了。 
  我不敢说当时对她——那个长发的少女——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我去小间时所期望出来时见她一面的打算失望后,我竟对她怀念起来,我渴望可以见她一面,我甚至不怕暴露我自己丑陋的面貌。 
  当夜我失眠了,我分不出是为自己孤单凄凉的身世而失眠还是为相思而失眠。我的一生是艰苦的,但因为白天生活的艰苦,夜里我很容易就人睡了;现在我的工作很轻松,生活比较舒适,而我竟为可怜自己而失眠起来;这是第一夜的失眠,而以后竟逐渐地成了习惯。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在心庄那里打听那个长发的少女;我很技巧的先问她的名字,心庄告诉我她叫卢微翠。 
  “她姓卢?”我好奇地问:“她的父母呢?” 
  “不在这里吧。”心庄说着,但遂即躲避了我其他的问句。而我自卑的羞涩的个性也使我不敢再问。 
  但是这个名字已经是一个带有魔力的福音,我以后失眠时候的想象,就完全寄托在这个名字上了,假如说我不是为这个名字而失眠。 
  恋爱,也许是想象的堆积;我在想象之中,就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微翠。我每夜都决定一有机会时去找她说话,但是一听见她的足音与影子,我就心跳,我失去了一切的勇气。我要见她,就必须暴露我自己丑陋的面貌;我尽管决心不怕暴露自己,可是当她同心庄在花园里走近来的时候,我总是为怕她看见我丑陋的面貌而躲避了,我知道如果她看见了我,一定会讨厌我的,不要说会喜欢我了。 
  我读过许多古典的恋爱小说,作者们总是把恋爱说得非常神圣,但是男的一定写得很英俊,女的一定写得很美丽,这就使我永远不敢想象我自己可以是恋爱的主角,而我现在正爱上一个美丽无比的少女! 
  日子就在这样的苦恋中过去,天气虽还是很热,但是暑假快过去,心庄不再补课,她考取了大学,就快搬到学校里去住。 
  这样,我看见心庄的时候很少,看见微翠的时候就更少了。除了偶然看见她们在花园中散步外,我再也无缘见到她们了。 
  在心庄要搬到学校去的那天,她来向我辞行,我送她上汽车,这时候,我意识到微翠正站在我身后的门槛上,但是我正怕回头去看她,或者说我怕被她看见,我的心一直跳着,不知道怎么来安顿自己。 
  等心庄的车子开了,我知道一些送客的人已散,我听到微翠她们上楼的声音,我才敢回到屋里来,不知怎么,心庄的走,使我也感到非常孤寂。我想微翠当然也感到少了一个伴侣的,以后,似乎她很少下楼了,黄昏时候,她也不再来园中散步。 
  是夏天终于冉冉地过去,一阵热,一阵雨,园中的凤仙鸡冠都已经结籽,绿颜色渐渐暗淡,我开始被相思折磨得非常憔悴。 
  我本来是孤独沉默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更是除了教书以外不说一句话。每天早晨,当我碰到佣人的时候,我很想问问微翠的情形,但是佣人们对我也没有说话的习惯,我知道她们对我丑陋的容貌是厌憎的,在我的背后,我不过是她们一个嘲笑的对象,她们离我竟是这样的遥远。 
  我唯一的伴侣是我破旧的留声机与唱片同一只常常跟着我的拉茜。 
  要是这样的苦痛下去,我也许真想离开张家到外面去流浪。我已经几次三番的有这样的行动,我曾经写信给林先生表示我的意思。我怕他误会我同张先生有什么不合,我诚意地说明这完全是我内心的矛盾,我当然不能永久在张家,那么我躲在那里,虽是过着舒适安详的生活,到底不是我的前途。林先生的回信劝我不要妄动,他总是鼓励我读书与写作,好好利用张家美好的环境。他的话对我很有影响,事实上我离开张家也没有一定地方可以去。人是有惰性的,尤其是我这样内向的人。可是,在我夜来失眠之中,痛苦的煎迫常常使我想飞出那个安详的环境,我觉得除了离开张家,我是没有办法摆脱微翠的魅影的,我没有资格恋爱,尤其爱一个太美好的少女;这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想。我每夜有离开张家的行动,但一到早晨,情绪就完全变了,我觉得我不能离开微翠,我在张家,至少还有见她的机会,离开张家,就永远无法再见她了。我发觉我不该对恋爱有太庸俗的想法,一定要占据对方或者要对方爱自己,我爱了她,能够多见她一次,也就是我生命的扩充与心灵的充实了。这样,白天与夜晚的两种思想与情绪,永远交替地在我心中起伏,而这夜晚的想法逐渐地占了优势,最后我觉得真无法在张家耽下去了。
盲恋五 
  但是人生的命运并不是直线的,奇怪的恋爱随时在我们的环境里发生。 
  一个阳光如春的秋天早晨,我忽然接到了一封信。在我,除了林先生是没有第二个人同我通信的,这信封上的字迹只使我知道不是林先生来的,但并不使我知道是谁写的。我当时非常奇怪,但拆开一看,也就并不惊讶了。 
  原来是心庄写给我的,一封很平常的信,告诉我一些她进学校以后的情形。与其说她同我有点师生感情,还不如说她是为一点礼貌。我当时看了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想到回她一封信鼓励她用功读书而已。 
  但是,在夜里,当我想写回信给心庄而重新读她的信时,竟觉得那平常的信有说不出的温暖,我凭空对她有一种奇怪的感激。 
  宁静的夜,四周是寂寞与空虚,许多内心的沉闷与痛苦一时浮在心头,我本来只想回一封平常的信给心庄,但是一动笔,不知不觉就写到了自己;我劝她用功,也劝她珍贵自己;并且告诉她她处境的优越,与前途的光明,而这是一种上帝给她的难得的恩宠;于是我讲到自己,讲到我怎么样在艰苦中生长,孤独地过着黑暗的日子,从来没有人关念也没有人重视,世上有我同没有我一样,也许这世界没有我还要美丽些,可能的前途也都已看到,是黑黝黝的一个洞穴,通过这个洞穴只有坟墓等着我。 
  写了这封信以后我就封好,第二天一早,没有经过考虑就寄出,我当时只觉得是一种吐抒,并没有期望心庄会给我什么样的同情或安慰;但是出我意外的是心庄很快的就来信了,她信中不但给我同情还给我鼓励,还非常庄严地说造物对人都是平等的,某一方面较低的另一方面一定较高,而世上决没有无用的人;她说世上待我创造努力的事情很多,而许多自卑感都是心理的病态…… 
  我与心庄只是在教书时有点接触,教的是英文,放下书本就走开,从来没有谈到人生思想一类的问题,在我印象之中她不过是个普通的活泼聪明幼稚的女孩子,而我知道我丑陋的容貌一定为她所轻视,至于我灵魂的高洁真善是她所不能了解的,现在她的信使我发现她内心的高贵;也许她只是凭着怜悯的心情给我一点心理的安慰,但在像我这样一生没有听到过一句敬爱我的话的人,接到这封信,不知不觉感激得流下泪来,我就把我当时真实的感觉写在信里寄给她。这一次我可开始期待她的回信。 
  我的期待不知不觉把我生活的意义寄托在她的信上,像是黑暗中等待一盏灯火,像是死寂中等待一个熟识的声音。而她竟没有使我失望,她的信就在我计算中的时日到来。她信中说到在她的印象中,我是一个冷静的严肃的教员,生活非常安定淡泊,心境是安详平静的,没有想到我是有过艰苦的痛苦的人生,心里蕴藏着无限的热情而不敢外露的人。她接着又谈到希望我会把精神寄托在学问上或者文学上,她说她看过我几篇发表在报上的文章,希望以后可以告诉她发表的地方,她可以找了去看。最后她提到了微悴同张家几个孩子。 
  就在这封信以后,我们的通信中谈到微翠;我告诉她我很少见到微翠,见到也只是一掠的影子,我马上感慨到人与人间似乎都是重重的隔膜,在我大概是因为面貌的丑怪,使任何人不愿同我接近,甚至王妈她们也觉得我是另外的一种动物一样。她回信中突然指出我的想法的不对,她说我因为这种自卑,所以没有发觉自己态度的冷峻与严肃,事实上倒是别人也许反在觉得我是不易接近不想接近人的人。 
  就在这样的通信之中,我慢慢就坦白地告诉她我对于微翠奇怪的感觉以及我相思的痛苦,我请心庄不要笑我这种癞蛤蟆的妄想,不要以轻薄的眼光估量我与别人一样可以有的庄严与高贵的情怀。我特别告诉心庄我并没有想占有微翠这种凡俗的想法,我也并不是希望心庄会转达我的相思;我不过觉得在同一个屋顶下活着,大家是不妨有机会见面谈谈的。 
  许多事情似乎都不是我们所能预料,心庄的回信竟在我的绝境中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似乎整个命运的布局是一个曲折的迷宫,而这个迷宫竟是为这个大道而存在的。
她告诉微翠也正是同我一样,有一种自卑的感觉怕陌生人发见她的缺点;她也同我一样常常在觉得别人轻视她讨厌她的;她于是告诉我微翠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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