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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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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教人打儿,莫叫人分妻”,钟先生这般举措,虽能讨纪郁欢心,但未免德行有亏。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令高志忠对钟先生的作为更加反感。

那就是老史的事。

老史是个广告界奇才,也是出版界强人,同时也是文学界批评的权威。可是这个人十分不孝,父母疼出了这么一个件逆子来,痛心疾首,父亲患了目疾,需要开力,还撞了车,折了一条腿,”他居然连回去探看也不愿意。

高志忠跟史家是世交,史家父母托高志忠好好劝劝老吏,老史一向牛脾气,高志忠说没几句,几乎就被老史一轮臭骂轰了出来。

高志忠只好又去请动钟先生。

者史做事,一向崖岸自高,倒行逆施,不过他总算十分信命。

——如果能借命理来给老史告诫,老史说不准就会收敛一些,至少,也会对父母尽点孝道。

高志忠于是有求于钟先生。

他这回可是说明在先,希望钟先生能给老史劝导。钟先生初不答允,后来一听是老史,动容道,“就是那个大出版家?”遂肯去了。

结果,非但让高志忠大失所望,简直还令他十分懊恼。

钟先生是去跟老史谈出版他命理名著的事。两人倒是谈得十分起劲,构想也能沟通,都认为不妨多写些名人:包括富商、政客、明星、艺员的命相,读者必感兴趣,同时亦可突显钟先生的“实力”,至少也是交游广阔、更增权威。

钟先生倒是有向老史“劝”了几句,要老史有空不妨待父母好一些,老吏双眉一轩,脸色一沉,“你要我照顾那两个老顽固?这是我的家事,你管来干什么!”

钟先生知老史不悦,语气登时变了。

“对呀,你命宫武曲破军会照,太阳在父母宫落陷,逆性难免,非你所愿,但却是时势逼成,你内心难道不苦么?可惜父母却不了解你。你逆他们,对他们而言反而能免灾保寿哩,”钟先生摇首摆脑的说:“你也想尽孝,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人到底不能跟天争,你还是万万不要勉强,以免对自己逆天行事!”

钟先生从善如流,倒把高志忠听得楞住了。老史却还“清醒”,问“我觉得我个性太强了,眶毗必报,会不会刚愎自用?甚或刚而易折?”

“不会,不会,”钟先生赶忙道:“你好运嘛,运好气热盛,一运当三煞,百无禁忌,退缩反而不美。”

于是两人当日也谈成了出版合约。

钟先生劝老史不妨在出版界大展拳脚,义无反顾,;一个计划就是出版钟先生的命相丛书。

但是事情还没完。

高志忠的公司得力干员竟纷纷呈辞,逐一被挖走,高志忠明查暗访之下才知悉:向他公司高价挖角的是老史,老史受钟先生怂恿,也来办同类性质的刊物。就连“挖角’之事,也不知是不是来自钟先生面授机宜?

高志忠心里气愤还在其次,更觉自己“受骗了”。

——德高望重的钟先生,阿谈奉迎、故弄玄虚、为名为利,无所不为,而且导人不孝、教人分妻,以博对方劝心,这算是什么“有道之士”?!

——可是当日初见:钟先生的确是“活神仙”一般的呀!

高志忠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了。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大猫正在等电梯。

——难道大猫是来找他的?

他忽见大猫和另一人正在攀谈,这人就住同一栋大厦的七楼,高他住的地方两层,大概姓曲,和他并不太熟、

高志忠俟大猫和那姓曲的汉子进了电梯,才跑出来骑楼估量一下:对了!那姓曲人家住的地方,窗口正向着那天自己差点儿没给高空坠物击着的所在。

高志忠心里明白了五、六分,可是不动声色,留意起大猫来。

又有一日,他发现大猫在午膳的时候,跟几个打扮新潮得接近怪诞的人一道出去,其中一个,赫然便是曾经在地铁车门“抓”了高志忠一把的混血儿!

这时候,高志忠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是个布下的局!

——什么“飞空可避,袋囊难保”,到烟灰缸急坠而下,有油脂飞抓了他阴囊一把……全都是骗局!

——大猫跟钟先生串通起来的骗局!

他在骗局里入了毅,也成为骗局里的一份子!

他们骗了他。他便帮他们“骗”别人。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也是一个骗子!

他也“骗”了不少人!

不少人因为他的推介而受姓钟的欺骗!

姓钟的看准他在传播媒介上人头熟、人面广。而且能写能编,就制造些“神迹”,道破些“天机”,让他深信不疑,自顾自发的为钟先生打锣唱道,使他声名大噪,步步登天!大猫是负责提供“情报”、“资料”。

等到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钟先生已攀上了比他更有用、更有名、更有力量的人士之后,他就是)过桥抽板”的那块“板”,“免死狗烹”的那头“狗”!

高志忠这才明白钟先生根本不会导人向善、向入学好。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骗子!

高志忠图将好友介绍给他,以祈他劝人向好的路子上走,无疑:‘送羊入虎口”,无论是纪郁,还是老史,甚或刘满堂,重用姓钟的之后,都更加暴戾、不择手段。

可是造成这样的一个局面,高志忠也有责任。

甚至可以说,钟先生会有今天在命理相学上写主地和影响力,高志忠还是个“始作诵者”。

高志忠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天机不可泄露”:因为有“天机”,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当然不可泄漏了。

问题只在他要不要“泄露”这个“天机”,揭发这个局。

杀人者死

“笨蛋!名小说家陈无欺一见梁泽所写的“遗书”,立即勃然大怒。“你竟写出这种垃圾!”

梁泽身材矮瘦,又理了个平头,比起高大伟岸,神采逼人的陈无欺来,实在像一截木头。梁泽苦着苦瓜干似的脸孔,蹑懦的说:“我……我尽了力也!”

“尽你个头!”以陈无欺今天在文艺界的地位,他要对什么人当面跳着脚来吼,也不为过,更何况是与他同年,投稿投了十多年,到今天仍是“文坛超龄新秀”的梁泽!“你写出这种东西,叫做‘遗书,?嘿!你可见过人之将死,遗书是这等写法的!”他拿着稿纸,大声念道:“芝儿:我要死了,我不想活下去了,我的作品,你要好好的替我保管,我的钥匙,在书房大桌子的第三格抽屉里,我没有上锁,保险箱的钥匙也在里面,你不必伤心,我死了,是我最好的归宿,你要好好的保重,我去了。我爱你!”

念到这里,梁泽己面红耳赤。陈无欺以一种极冷酷的柔和声调,捏着嗓子道:“你知道吗?你这篇小说是写一个画家,现在像什么?像一个粤语残片里的八婆,患了第十八期肺痨,要死偏又死不掉的样子!”他嘿嘿地冷笑几声道:“真亏你写得出这种八婆文章!没有天分就是没有天分!”

梁泽抗议道:“可是……我已尽力要写好它……但是……”他的抗议声仍象蚊蝇一般.而且声音越说越细.越说越乱。

陈无欺拍拍他的肩膀,端起桌上的酒杯,佯作温和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来。干了!”一仰头喝掉杯中的酒。又拿起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我知道你己尽力写好它。可是,一个人没有才气,是强求不来的,他也知道,我把你的稿推荐过十多篇了,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名望,编者那个能不赏几分薄面,不过,他们刊登你的稿,转头就向我大吐苦水,我长期欠他们的情,也不是办法……”

梁泽垂下头。看他的样子,比被人骂还难受。陈无欺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难过。我也很失望,我为你的作品费了不少心血.见你没啥进步,我也不好过。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也不是写得太坏,只是,一个有名画家,知名的艺术家,因为再也画不出好作品来,痛苦之余,只求速死解脱,这种人的性情。怎会写这种遗书?”

他说着又气起来了.一拍小茶几,道:“何况,你竟敢用‘芝’字,那是我女儿的名字呀!”

梁泽红着脸抗议道:“你有三、四任太太,七八个情妇,露水姻缘也不知多少,如果我全都避忌,那就没有名字可用了……更何况,你那一个女儿还在纽西兰读书啊!离得那么远,总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梁泽这么一提。倒是勾起了陈无欺的得意事来了,气也消了,哈哈一笑道:“对对对,跟我有关系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数不尽,算不完,要避讳,你也避不了,避不了。

梁泽见陈无欺高兴了起来,他才敢问:“那么,这‘遗书’该怎么写呀?”

他一向对陈无欺尊敬得近乎害怕。陈无欺是当今文坛首屈一指的大小说家,至少有什六部作品被拍成电视剧,四十五部作品被拍成电影,而且,他的稿费之高,架子之大,也可以名列前三名之内。更难得的是他那一支快笔,举凡武侠小说、侦探小说、冒险小说、科幻小说、恐怖小说,无不能写,而且无不写得别具一格,精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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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来,梁泽努力了十几年,不过写了两、三部不卖钱也几乎不为人所知的作品。这些实况,不能不令梁泽感到自卑。

“你小说里的主角是位画家是不是?…”

“是。”

“他想自杀?”

“因画不出更好的作品来,而又感到生命的厌倦,所以想死。”

“他在死前要留下遗书给前妻,对不对?”

“对。”

“那就简单了。我跟你说……”陈无欺创作的才气又来了,眉毛一扬,再紧紧一皱,在印堂上出现了一条悬针纹,就要说话了。梁泽马上用纸笔纪录,可是偏不争气,拿起笔来,纸掉了,拾起纸张,笔又掉了,陈无欺更加感到不耐烦,把纸笔抢过来,一面说:“你写作比人慢,连纪录都像蜗牛爬行,我帮你写算了。”

原子笔在白纸上沙沙作响,陈无欺一下子就完成了“遗书”:“我失去了色泽,但色泽变成了不同颜色的火,在燃烧着我。没有艺术,我宁可选择死亡。小芝,你要好好保管我的画,我虽然死了,我的画不死、不朽,仍然活着。”

一口气写完之后,他便递给梁泽看,示范地道:“你看,多轻松,这不就得了!这才像个艺术家的口吻。”

梁泽看一遍后,苦笑着搔首道:“为什么我就想不出来?”

陈无欺哈哈大笑道:“因为你笨,而且你天生就不是艺术家,怎知道艺术家的心情!”说到得意起来,又去喝酒。

梁泽搔搔左腮,欲言又止。

陈无欺观察力何等敏锐?笑问:“看你的动作像小猴子一样!又有什么疑问,要向我请教就得快,我倒有些困了。”这已经是晚上十时多,不过,要在平时,习惯一夜赶稿到天亮的陈无欺,是很少在凌晨二时前就寝的。

梁泽迟疑地道:“可是……”

陈无欺不耐烦地道:“可是什么!别婆婆妈妈,吞吞吐吐的!”

梁泽有点怕陈无欺责骂似的说:“可是,我这篇小说里的情节是:画家写完了情书之后……”

陈无欺眉毛一蹙道:“情书?”

梁泽慌道:“不,不,对不起!是遗书,不是情书,我怕烦你,一时心急,说错了。”

陈无欺最喜欢别人对他又敬又畏,听梁泽这么一说,于是宽和了下来,笑道:“你说,你说,你尽管慢慢说不妨。”

梁泽似乎这才定下心来,说,“画家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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