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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的1968-第6章

小说: 我的1968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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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好哩!唉。”
  奶奶忽然喃喃地说。说罢,她抬起屁股往下蹭了蹭,半靠半仰地坐在床头上,用她沙哑的嗓子哼开了歌子:
  桃花红,杨柳青。
  两眼泪淋淋……
  奶奶的歌声软适、悲凉,每句的尾音都颤颤的,宛如受压的花瓣,使人感到沉重,但不哀滞,听后反觉像吃了颗橄榄,酸甜味儿一丝丝地沁出,融进人心里,融进凉凉的空气里,也融进那蓝幽幽的月光里,一时间,便连皮肤下的草席和不知倦怠的萤火虫,也仿佛变成了这歌声的一部分,我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半夜,我被尿憋醒,喊了两句“奶”没人应,我便摸黑走到外面去屙尿,很惊异地发现妈妈的房里竟然亮着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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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68》 第二部分(1)
搞什么名堂呀!我克制住恐惧,往亮光挨去。房门没关紧,从那巴掌大的空隙里,我看见了妈妈、梅姨。她们俩坐在床上,眼睛盯着我这边的墙。那儿准是坐着别人。我走进去,果然发现莫叔叔坐在门边上,旁边还坐着头发蓬乱的麻子果。见我突然出现,妈妈和奶奶有些不高兴,特别是奶奶,说我管多了闲事以后会变成只有三堆牛屎那么高的矮脚妹。我不理她,挨着梅姨坐下,不多会儿又趴在了她腿上,这时我已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玉娇表姑失踪了!难怪麻子果这会儿神态这么恭敬,求人到底还是不同的。
  “巴婆,平日里玉娇到你们家多,你讲她会去哪里?”
  麻子果这话一出,奶奶不知为什么皱起了眉尖。她摇头说不太清楚,妈和梅姨也摸不着头脑,麻子果有些着急地醒了醒鼻子。我好奇地想看她的哭像,不料却挨了妈轻轻的一掴子。
  “那得喊醒全村人去找哩。这么晚,一个花朵样的客女仔,容易出事的。”奶奶神情焦灼地说。
  “不用喊,队长家有锣,敲几下就把大家喊醒了。我来打锣吧!”莫叔叔到底是男子人,想法就是不一样。他说着站起来,麻子果也跟着起身,这边喋喋地说着一些肉麻的感谢话。梅姨和莫叔叔对望了一眼,唇边露出蔑视的神色。
  “现今不是讲客套的时候。找人要紧,玉娇她爸是不是到下塅喊人去了?那我们就这样好了,小莫到上塅找老泉,他跟福祥熟,问问他有没有玉娇的音讯。要是没有,就请他和有宝几个一起到这儿来,最好是带上火把、铜锣。雪姬和小梅,还有你。”奶奶指着麻子果,“把金龙、金娇喊我这里来,我帮你看着,你们到村头屋角找寻一下。”
  这时的奶奶俨然象一位指挥官。她果断地分派着任务,大家点点头,分头行动去了。
  “乖,好好带着弟弟。”
  妈走到巷子口了又返回来。她在我额上亲了又亲,小声嘱咐道。
  “表姑会死吗?”我怪耽心地问道。
  “嘘!”妈和奶奶不约而同地嘬口嘘了起来。
  表姑是三日以后,被几十里路外的山坑村人送回家的。
  原来,麻子果那天把她从晒场喊归屋下并不仅仅是要表姑烧火做饭招待李广林,而是花鼻公急着要和表姑摊牌。表姑做梦也没想到她爹竟狠心把她嫁给广林这个二流子。她自然不答应,在家里又哭又闹的,还当面骂广林流氓。花鼻公生怕她得罪了广林这棵大树,更担心他和广林讲好的一千二百块钱彩礼会吹灯,便不由分说地暴打了表姑一顿。打表姑时麻子果和金龙也帮了手,广林则坐在腾椅上抽烟,等花鼻公他们打累了,广林才冷冷地问表姑福祥出不出得起同样数目的礼金,玉娇表姑情急之下竟点头说可以,广林的眼睛一下亮得跟盏一百瓦的电灯似的。
  “哦,他哪来这么多钱呀?”
  广林的麻脸在烟雾里迷蒙出几许阴沉,表姑想了想,说了一个来源:“他借来的。”广林又“哦”了一声,抽几口烟后突然断言福祥是个打抢佬。
  “晓得啵,大队供销社的出纳前天被人抢了,抢走了一千五百多块钱。”
  听到这一消息表姑愕然,忙改口说福祥没钱,是她随口打乱哇。广林什么也没说,只嘿嘿一笑,接着转身回墟上去了。他走后麻子果用最难听、恶毒的话骂了表姑一下午,表姑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到鸭嬷潭去寻死。可她在那儿坐了半日,最终却没敢跳,便跑到炭窑那儿找福祥,谁知福祥赴墟卖炭去了,表姑不想归屋,便到山坑同年家里住了二夜。

《我的1968》 第二部分(2)
以上这些经过,是表姑回来后告诉我们的。几天不见她好象一下子老了。梅姨帮她梳头时从她辫子里抽出了十来根白发,那些头发放在桌上,尤如一绺被风吹来的雪花,闪着逼人的白光。
  我小小的心忽然被悲伤充塞。我把脸紧紧地贴在表姑背上,眼泪倏地淌了下来。
  “啾—啾!”
  我听见后面的菜园那儿有只鸟在叫,跟人哭似的,只是不知在哭谁?是在哭我们大家的苦命么?
  妈妈这几日被龙女镇供销社“借”走了。因为妈妈从剧团出来后还在房产公司当过会计,算盘打得呱呱叫,听说这次供销社就是请妈去打算盘查帐的。供销社一天给妈八角钱,还管一顿中饭,妈说要是干得好,也许可以长期在供销社打零工,每月能拿二十四块钱工资,妈妈和奶奶为此高兴了几天。
  “要是做得长久,一年下来还能存点儿钱,到时我们再把这屋顶翻修一下。”
  奶奶每日早早起来为妈妈做朝,等妈匆匆走后她就看着屋顶发愣。屋顶的确有些残破了,原先在我公爹手上做的承尘已经腐朽,裂开道道口子,从口子上可以看见瓦隙和瓦隙中露出的蓝天。
  “奶奶,妈妈要是有了钱还可以给我买驳壳枪。我要铁皮做的,能打火子的,要打得啪啪响的。”
  小文有他自己的憧憬。至于我那想法可就太多了:我想要一条花裙子,一件红灯芯绒上衣,还想拥有两对扎头发用的绸子,一对粉红的,一对湖蓝的,扎在发梢上像两只喇叭花又似两只蝴蝶在飞。
  可是,我只和妈妈说了绸子的事,而且告诉她我只要一对粉红的,因为妈妈太辛苦了!她一早一晚赶那么多路,不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她似乎也不太开心,眉头皱得起了个深深的“川”字。奶奶问她怎么了,她说帐很难查,然后就重重地叹气,似有什么心事。
  “供销社的出纳是真的被人抢了么?”
  奶奶想起广林说的那件事,忙问妈妈。妈妈说是真的被抢了,她有些担心福祥。
  “福祥怎么会打抢呢?那是广林乱讲的。”奶奶不以为然,妈妈再叹一口气:
  “正因为是他乱讲的才可怕!广林这个人手腕厉害得很,只要哪个碍了他,他下手又快又狠。福祥和他争玉娇,哪是他的对手?”
  让妈皱眉头担心的好像不止于此。她有她自己的心事。有几次我听见她在和梅姨嘀咕,说供销社的主任是广林的亲戚,人不太好。
  “……跟广林一样,一双眼睛豺狗似的……”
  我偷听到了这么一句。我有些奇怪,人的眼睛怎么会像豺狗呢?我问奶奶,奶奶的脸上就现出了担忧的神色。一日凌晨我起来屙早屎,路过灶下时听见奶奶在劝妈妈小心。
  “放心,我晓得怎样对付他,再不成就不做。最为难的还不是这个,他要我做假帐,万一让人晓得了,那可是要坐班房的!”
  妈忧心忡忡。我装做洗面刷牙,赖在灶下不动,耳朵却竖得比兔子的还高。
  “雪姬,昧心事我们不做,我们人穷志不短。万一出了事,那天紫和小文以后还怎么做人?”
  奶奶铿锵有力地说。难怪别人都讲我奶其实有股子男子气,她拿主意总是很快。妈的脾气和奶奶有些像,她点点头,同意奶奶的意见:
  “我也这样想,还是不去吧,我不贪这一点小利,目光放长远了总不会吃亏。”
  就这样,妈没再去供销社做零工,我和小文每日的期盼里跟着少了一点东西,那就是妈从供销社扫秤盘扫桶角扫下来的饼干屑和残缺了的糖果。有那么几日,这两样东西成了我们的梦想之源,成了我们炫耀的资本,更成了我俩打斗的诱因。我和弟弟那天为了争一块比较完整的饼干,两人竟扑倒在地连连打了好几个滚子。小文沾了一身鸡屎,我的手被挂出了血,结果是我挨了奶奶几个掴子,小文却只落了几声骂,气得我一天不理奶奶。

《我的1968》 第二部分(3)
“我奶奶这人太偏心!为什么只打我不打他?”
  放牛时我在桂仙面前嘀咕,桂仙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看着我,继而抿嘴一笑:
  “他是男的呀!哪家都这样的。我哥不挨打,他做错了事我爹娘总是骂我的。我都惯了。你也不要气,你奶是为你好。我们女的本身就是要命苦一些的。”
  桂仙这样劝我。我不服气,又不知该怎样反驳桂仙,后来我去问梅姨,梅姨不但瞅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批评了奶奶,还说桂仙是个封建脑袋。
  “现在社会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奶奶以后要是再对你不公平,你就给她做工作。”
  莫叔叔的建议倒让梅姨觉得好笑。
  “小莫,你有时天真得可爱,像小孩。”梅姨拿她热情的黑眼睛看着莫叔叔,笑道。莫叔叔推推眼镜,在梅姨耳边嘀咕了一句,梅姨在他背上打了一掌,骂他坏,可莫叔叔不但不气,还人前人后的说梅姨好,真是奇怪极了。
  “天紫,长大了你要当得了梅姨,你奶就不打你了。”
  莫叔叔吃饭时会偶尔这样说。这时奶奶就会放下碗筷正式地说:
  “小梅是个好客女,懂礼道,脾气又好,还很勤快,关键是心善,我天紫当得了她一半我就会笑落大牙。”
  奶奶的话让我觉得可笑。她的大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万一我大了以后真的有梅姨这么好或者比她还好,奶奶的牙不是要掉光?那她又怎么吃饭呢?
  有时我真想知道妈妈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可是我不敢开口问,因为妈妈最近太不开心了。听说因为妈的查帐,原先的会计被抓起来了。供销社的人说她贪污了二十块钱,这消息令妈黯然。
  “她的女儿才七岁,好可怜。依我看她的帐没问题,关键是她不让那个主任上手,得罪了他,早知道我不去就好了,……唉,这年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妈妈有一种犯罪感,她好几次这样自责,奶奶叹口气:
  “雪姬啊,那个主任既然起了坏心要整人,他就是不请你查帐也可以请别人查帐的,那个会计抓起来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奶奶这样宽妈。
  “那倒也是。”
  然后,妈多半不再说话,而是端了油灯夜复一夜地去写她的各种报告。妈说爸爸的右派是错划的;她自己的身份原本是干部,下放时却被改成了工人;有好几个跟她同时进出剧团的人下放时还保留了商品粮,我们家反而变成了农村粮,她要向上级申诉。
  “总会有天理的,我就不相信遇不到一个好人!”
  妈妈经常这样给自己鼓劲,不然的话她肯定没有勇气再写下去,她送去的报告摞起来都快有我这么高了!
  “奶奶,要是妈妈调回了县城,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寄希望于妈妈的努力,经常为她换灯芯添灯油,同时作着某种计划。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到原来的房产公司去住,那儿的房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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