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不合,压倒再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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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绪为人正直,再看人家落得这般凄惨的状况,自然不忍,而这一切竟然是因安平而起,他便更加忍无可忍。
过往的相处和那日的诗会,都让他以为自己认识了不一样的安平殿下,但今日的事情实在让他失望。他怒气冲冲地回府,提起长剑便直奔宫门。奈何外宫还可凭着身份行走,到了内宫就不行了,一路闯过来,最后还遇上了双九。
其实他并不是要对安平不利,只是想要死谏。
他也是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就算一死又何妨,只要眼前这个女子清醒,还世间以清明。
安平一直没有做声,自他安静地说完后就一直皱着眉,直到圆喜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殿下,京兆尹求见。”
她并没有惊讶,只是幽幽抬眸,似笑非笑:“让他进来。”然后她指了指一边的屏风,“庆之,不介意回避一下吧。”
刘绪听到京兆尹的名号时已经撰紧了拳,听到她的话才缓和了一下神色,点了点头,走到了屏风后。
几乎是同时,便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在安平面前拜倒,声音哆嗦:“殿下,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啊……”
安平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你何罪之有?”
“罪臣……”京兆尹悄悄抬眼看她,对上她幽深的眸子又赶紧低了头,手心开始冒汗,眼珠却快速转动着思索对策。
他那个混账儿子不认识齐逊之和刘绪,他却是一听下人对齐逊之的描述就知道了。这两位哪是得罪得起的?那可是安平殿下身边的红人啊,要是事情传到安平殿下耳朵里,他这顶乌纱可就不保了!
一念至此,他赶紧整装入宫,打算抢先解决此事。
“回禀殿下,罪臣教子不严,致使其当街行凶,打伤他人……”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京兆尹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抬头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最后便胆颤心惊地将视线投向上方的安平殿下。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安平瞟了一眼屏风,低咳一声:“本宫听闻不是打伤,而是致死。”
京兆尹额上的汗水更多了,果然是知道了!
“既然主动来找本宫,是要认罪么?”
安平说这话时,一手点着桌面,好像显得很悠闲,但对京兆尹来说却像是催命鼓,每敲一下都让他的心口缩一下。
思索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迎上她的视线,孤注一掷道:“殿下,罪臣之子犯下重罪不假,但罪臣这一族世代忠良,在朝中也算有些资历,说话也不至于没有分量……”
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见安平殿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十分诡异的笑容,便不敢做声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本宫,即使犯了罪也不会害怕是么?”
“不!”京兆尹连忙道:“殿下误会了,罪臣的意思是……”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的确没人,才开口道:“如今殿下遭受排挤,罪臣可以站在您这边,为您谋划,以期殿下早登大宝,只求殿下网开一面……”
殿中倏然无声,却似乎有人发出了惊讶的抽气声。安平微微昂了昂下巴,眼角弯了一下,唇边露出饶有趣味的笑意。
京兆尹心里有些没底,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直接跟安平殿下打交道,但谁都知道她风流成性却素来重视女子。如今御史等人对她打压,想必她正值用人之际,该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才是。
然而刚才看见她的神情又觉得不对。他自问沉浮官场数十载,阅人无数,但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的心思竟一点也看不透。当她明明在笑时,却无端叫人生出威压之感,好像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
直到他无法再忍耐周遭的寂静时,安平才开口道:“所以,你是对令郎今日当街行凶一事供认不讳了?”
“殿下……”
“是,还是不是?”
京兆尹咬咬牙:“是。”
“很好。”安平的笑容变得轻快起来,拍了拍手掌道:“少傅都听见了吧?既然京兆尹已然认罪,此事不妨交由你全权处理吧。”
刘绪立即大步从屏风后走出,一掀衣摆跪倒在地:“微臣领旨。”
京兆尹大惊,好似见了鬼,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圆喜带人将他老人家架了出去,刘绪却没有离开,反而面带愧色地站在安平跟前。
安平有些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殿下,微臣愧对于您。”
“你是说之前带剑闯殿一事?罢了,本宫恕你无罪。”安平随意地摆摆手。
“不,是刚才……”刘绪犹豫道:“刚才微臣一度以为殿下会答应京兆尹的请求,今日方知,殿下并非微臣往日所想那般……”
安平挑眉:“那般不济?”
刘绪递给她一个歉疚的眼神。
安平哈哈大笑,起身走到跟前:“这就认为本宫好了?那本宫一定要再告诉你件事情才行。”
“什么?”刘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安平凑到他耳边低语:“本宫对京兆尹家的三公子从无宠爱一说,因为本宫刚刚想起,他是个喜欢流连花街柳巷的浪荡子,本宫很有原则,只对清白男子有兴趣。”
明明没有什么亲近的动作,可是她的话温柔多情,竟好似在安抚,刘绪顿时心如擂鼓。
他果然病得越发严重了!
“微、微臣告退!”慌忙之下,他胡乱地行了个礼便狂奔出殿。
安平望着他的背影皱了一下眉,摸着下巴暗自摇头,果然单纯的孩子不能调戏,对方这是当真了啊。
一路疾走,直到快出宫门时刘绪才猛地停住步子。他抚着仍在狂跳的心口,忽而生出一个念头,难道她刚才是想说自己很高尚不成?
天呐,这是什么世道啊!
十二章
初夏已至,午间的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灼热气息渐浓。
安平站在马厩前,左手叉腰,右手执鞭,双眼微眯,眼神冷冷地瞪着面前的……马。
疾风埋头吃草,不予理会。
“本宫宠你太久了,竟然学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威风了!今日定要好好修理你不可!”
身后的圆喜和双九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一步,都不明白她为何跟一匹马较劲。更何况,旁边还站着左都御史焦大人呢。
而对于安平的威胁,疾风只是耳朵动了动,然后继续悠闲地吃草,期间还不忘傲骄地打了个响鼻。
安平的嘴角狠抽了几下。
一边站了许久的焦义德既不满又不屑:“殿下此举倒是叫老臣想起了唐朝的武后,太宗问其驯马之策,她却答曰只需三样东西:铁鞭、铁锤、匕首。然驯马只知强硬而不知变通,如何能有成效?”
闻言安平只是勾了勾唇,连头都没回一下:“本宫倒是觉得武后的做法很对,既是坐骑,便该顺从主人,为臣亦是,若有僭越,便当严惩!”
最后一句话声音不高,却短促有力,隐隐透出一丝森寒,让焦义德吃了一惊。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他皱了皱眉,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不仅是个女子,也是皇室公主,更是一朝监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句:“殿下所言甚是,是微臣失礼了。”
安平的神情舒展开来,转头冲他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其实今日请焦大人前来,乃是为了一件小事,本宫想请您寄些京都特产给远在青海国的父王。”
焦义德皱眉:“殿下为何将此事交于老臣?”喂喂,他可是堂堂都察院御史啊!
安平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不知焦大人可知父皇身在何处?若是不知,本宫这便告知与你,免得届时寄送无门。”
“这倒不用,老臣知晓。”焦义德没好气地回话,神情却很自然。
安平不禁愣了一下:“你怎会知晓?”
“朝中所有人都知晓啊。”焦义德一脸疑惑:“老臣听闻还是殿下透露的啊。”
说起这个焦义德就不忿,安平殿下屡次我行我素也便罢了,甚至连他儿子都给弄进军营去了。焦老爷子只当她是报复他之前的打压,免不得就想再参她一本,正愁着找不到陛下行踪,便有下属将地址送上了门。起初他还不信,结果人家说是从安平殿下那里传出来的,他便安心地寄送了参本。
安平拧紧了眉,眼神微微一闪,似有了些了然。
“罢了,焦大人也不清闲,东西还是本宫自己派人去送吧。”
把他叫进宫就为了说这种没营养的话题?瞧她那日雷厉风行地惩办京兆尹时,还以为有些监国的架势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不适合担当大任!焦义德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藏着心中的不屑行礼告退。
安平只是继续瞪着疾风,心思却已百转千回,既然说消息是从她这里传出的,那么问题可能就是来自于她身边了。
如今西戎已不安分,青海国又与西戎接壤,父皇行踪暴露,恐有不利啊。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身旁忽然传来男子带着笑意的询问,安平转头,就见齐逊之已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正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她。然而很快他的眼神便转为阴森,冷飕飕地扫向马厩内的疾风。
“本宫正在教训疾风。”安平稍稍往马厩前靠紧了些,暗示自己很护短,你别冲动。
齐逊之却对此视而不见,笑得很危险:“不如殿下将它交与微臣,不出三日,定叫它乖巧听话,唯命是从。”
疾风猛地乱嘶了一声,再也不埋头吃草了,一个劲地往安平身边蹭,傲骄全无,满眼惊恐,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其实很乖巧,以后定当痛改前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安平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感慨道:“今日方知,还有比武后更强悍的驯马者啊。”
一句话就搞定了,啧啧……终于从疾风心惊胆颤的眼神中离开,安平与齐逊之一前一后进入御花园内的凉亭。
所有随从都被遣开后,安平才在石桌边坐下,开口道:“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齐逊之叹息着摇头:“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仍是毫无进展。”
安平淡淡点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不过事出有因,定然有人指使,微臣认为,殿下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仇家比较实际。”
安平眉头一跳,眼神幽幽地望向他。
齐逊之磨了磨牙:“微臣胆小,殿下可别冤枉了好人。”
“放心,本宫若是怀疑你,就不会叫你去调查了。”
“这倒是。”齐逊之笑着点了一下头:“殿下如今虽然处于劣势,但于用人一道却是游刃有余啊。”
安平偏了偏头,看着他淡笑:“此言何意?”
“微臣猜想,殿下本来是打算用选驸马来安抚众臣的,奈何偏见难除,反而举步维艰。如今朝中分化日渐明显,反对之声不减反增,老臣俱唯陛下驱使,这般情形之下,殿下自当加紧培养心腹,以留后用。”
安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点桌面,听得饶有趣味:“继续说下去。”
“是故诗会之后,秦焦林三人各有安排,连周小姐也开始准备女官甄选。啊,更让微臣没想到的是,连庆之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想到京兆尹纵子行凶一案,齐逊之忍不住拍了两下掌:“京兆尹在朝中也颇有些权势,殿下会在如今不利的情形下拒绝他的条件,委实值得钦佩,连微臣都忍不住要赞叹了,难怪庆之最近对殿下的态度不同了。”
想起刘绪最近的转变,安平蹙了一下眉头,没有做声。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齐逊之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你既看出本宫培养心腹的意图,又可知本宫要做些什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