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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神州沉陆-第36章

小说: 神州沉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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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笑,用骄傲赞叹的目光看着我,断然道:“你是我的战神,一定有办法。何况我派张金华和赵洪成将大队人马带走,去救令、原二州,他二人颇为机灵,一发现不对,自然会回来救驾。” 
我默默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当初宗熙说:“若我伤了你,让荐清找我算账便是。”他知道瑞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我就有理由参战,必定想在我来之前占尽先机。 
他昨夜没有乘胜追击,是知道真正威胁在那分出去的十几万人马上,那么必然是回去重新调度兵马,包围钜州城,设下埋伏,阻断救兵。而救兵一旦回来救驾,必会中了宗熙的圈套,纵然不是全军覆没,怕也是损失惨重。兵败如山倒,到时就算我赶到,以残兵败将对他的精锐之师,又如何能赢? 
可是没有救兵,这区区五万人,又如何能敌宗熙的二十万大军? 
瑞,你给我出了怎样的难题?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看我表情凝重,他目中闪过痛苦,喃喃道:“你在怪我吗?那个赌约,对我们并不公平,他输了,损失的是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你,而我输了就失去了全部,也许他为你,不会杀我,但是那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一死。当初定下它实属万不得已。清,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我不能输。何况想要瞒过南越宗熙不甘冒大险又如何能做到?” 
听他如此说,我纵然有心责怪也不忍出口了,柔声道:“什么也不要想了,都交给我就好。” 
说罢出手点了他的睡|穴,向外走去。 
宗熙,我最重视的朋友,我的生死之交,不顾一切也要救我的人,我终要与你为敌吗? 
“将军,你,你怎么了?难道我们——” 
我摇头:“长庚,输赢就由天定吧,或者该说有宗熙来定。你按我说的准备便是。” 
“我相信将军,”他领命,走开两步,又加了一句:“不管别人怎说,我都相信将军。” 
我苦笑,他指的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和宗熙的关系吗? 
相信我?可是有谁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比那沧浪之水更绵长深沉。 
已是傍晚了,夕阳恬静而温柔,彩霞绚烂而美丽。但是接下来的杀戮却会打破这美好的一切。 
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远处那连绵的营帐如起伏的山脉,层层叠叠。宗熙果然包围了钜州城。以宗熙的个性,知道瑞受伤,更不会给他喘息之机,恐怕今夜就会来袭。 

第十四章 

夜终于来了,尽管我关闭府门,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却仍挡不住那冲天的厮杀叫喊之声。 
“清,带我去,这是我的责任。何况有你在身边,谁能伤我?” 
见他在我面前露出少有的威严肃穆,只得点头。 
穿着镶金龙袍的他尊贵优雅地走上城楼,嵌着明珠的金冠在夜色下闪闪发光,温润俊逸的容颜散发出如玉的光泽,犹如最高贵的神祗,挺直地站立在城楼最前方,气定神闲得看着下方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只有我知道,因为强忍伤痛,他的身躯一直在微微颤抖。 
看到至高无上的君主亲临一线,守城将士群情激奋,城下的进攻也不禁缓了一下,然后愈发猛烈。 
突然,三支白羽箭直奔瑞的前胸、颈部和面门,疾如闪电,快若流星。 
我从他身后跨出,抬手将三支箭抄在手中,看了看上面的字:“商羽”,原来是南越“云飞风羽”四大名将的中的姜商羽,此人箭术最是厉害,怪不得如此远的距离,又是三箭齐发,还能有如此力道。 
我微微一笑:“陛下,你还没见过荐清的箭术吧?” 
说着一伸手,李长庚将宝雕弓递过来,我弯弓搭箭,瞄准大旗下的身影,连续三箭,第一支射向他的面门,他听风声凌厉,不敢硬接,弯身避过;第二支随后便到,正中他座下的马颈,俊马溃然倒地,将他摔落于马下;第三支箭射他的前胸,他勉强一闪,避开要害,却射在手臂上,透甲而入。 
身边的人纷纷抢上,他倒是硬气,挥开众人,很快站起身,冲城头大声道:“可是叶将军?”声音盖过了震天的厮杀声。 
瑞大声赞道:“好箭法。”说完却皱眉,身子晃了晃。 
我悄悄扶住他,低声道:“别再讲话。” 
然后冲城下朗声道:“不错,叶荐清在此,商羽将军要与我一战么?” 
我的名字一报出,漫天的厮杀声瞬间停了下来,战场之上静肃了片刻,然后欢呼、惊诧之声四起。 
姜商羽叫人挥旗停止进攻,招手叫兵士过来,竟在这战场上开始包扎伤口。果然是宗熙的手下,狂妄不羁。 
只听他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商羽怎配与将军一战?将军与我朝陛下情谊深厚,前些日子还在墨辰宫小住,与我陛下食同桌,住同寝,天下谁人不知?今日却要与我陛下兵戎相见吗?” 
此话一出,城下霎时一片哄笑,城上将士纷纷怒骂。 
瑞脸色变了变,凤目之中怒意勃然,紧紧抓住我的手,想要开口,却不禁弯腰咳起来。 
姜商羽将我住的地方说成墨辰宫,意在故意羞辱于我。 
我紧握了他一下,缓缓抽出手,搭起弓箭,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一队人马,冷冷道:“宗熙,我来替你教训造谣生事的手下,望你不要见怪。” 
说罢四箭齐发,直奔姜商羽要害,顺便封住了他的退路。 
眼见他躲不开,身边的士兵争先抢上,竟欲替他挡箭,突然疾驰的箭一偏,悉数插在他身侧。 
好个宗熙,用几颗石子便救了手下爱将。 
众人还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宗熙的马已到了城下,南越将士纷纷欢呼跪拜。 
宗熙仍然是一身黑衣,刚毅俊美的面容凝重庄严,强健挺拔的身躯威武泰然,豪迈狂放的气质分外彰显,黑色大氅随风而舞,未穿一片铠甲,却更显得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他摆手叫众人噤声,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竟然来得如此快。” 
我点头:“这一仗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你我一战论输赢如何?” 
宗熙大笑:“此城被我围困,不日便可拿下,我何必与你决胜负来定两军输赢?” 
我微笑:“别忘了我们还有十几万兵马,他们岂能不来救驾?” 
宗熙冷笑:“荐清当年在相黎坡以一万人困住西璜十万精兵,今日彭凉山谷便是那十几万人马的葬身之所。” 
彭凉山谷正是回兵相救的必经之所,倘若不走此路,最少要延迟五天才能到。所谓救兵如救火,他们若回来救驾必定会走那条路。 
宗熙在那里设下伏兵,的确与我当初困住于潜十万大军的计谋一般无二,那十几万大军若到了彭凉山谷,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宗熙话音一落,城上瞬间骚动起来。 
瑞看着我,力持平静,目中却浮上愧疚和紧张。 
瑞,战场之上一个疏忽便可能会断送无数条生命,是不能拿来戏耍的,你太轻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悠远地看向远方的天空。 
宗熙道:“齐瑞,你还不认输更待何时?难道等着我攻城吗?” 
瑞身子一抖,抓住我的手,手心已然见汗,却微笑道:“拭目以待。” 
宗熙大笑:“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有勇气,现在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荐清,你怎么说?” 
南面突然有火光闪动,我不禁微笑,悄声道:“瑞,相信我,不会有事。” 
然后朗声笑道:“确是好计,可惜你漏算了我。宗熙,何不回头看看?” 
红红的火光划破浓黑夜色,而着火处,正是南越屯粮之所。 
打败宗熙是不可能的,我只求博一个平手。所以下午时,叫李长庚找来萧雨霁和几个随行的大内高手,让他们扮成南越士兵,设法冲出重围,通知张金华和赵洪成不要回来救驾,而直接去烧南越的粮草。 
宗熙一贯谨慎,粮草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再严密的防守,又哪里挡得住十几万人马? 
宗熙看着那火光,沉默了片刻,回头道:“不错,我若早知你已经到了,断不会犯此错误。但是,若我现在全力进攻钜州,擒住齐瑞,仍是你输。” 
我点头:“的确如此,但是你可知那十几万人马下一步会做什么?何况,就算你在士兵饿死之前,打下钜州,我们也不会留下粮草供你二十万大军所用。宗熙,这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就你要的吗?” 
宗熙看着我,缓缓道:“你想要什么结局?” 
我断然道:“我要和,要两国罢兵,互不侵犯。” 
宗熙凝眉沉思,夜风吹动他如墨衣衫,令他的身影看上去愈发凝重深沉。全场的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 
半晌,他抬头,坚毅的脸上挂出满不在乎的笑容,爽快说道:“好,和就和,齐瑞,你我的赌约要如何算?” 
瑞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缓缓道:“你违背了誓言,那么荐清对你许下的誓言也可以不必遵守,还谈什么赌约?若非要论的话,当然是你输了。” 
宗熙纵声大笑,赞道:“好个齐瑞,你还是立于不败之地与我谈判,竟敢如此耍弄于我,两国虽然讲和,你我之间却还有帐要算。” 
说罢深深看了我一眼,冲我做了个手势,打马而去。大军随后撤去。 
李长庚看着宗熙的背影,赞叹不已:“南越宗熙果然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人物,进时气势如虹,退时严谨有度,胜时慷慨激昂,败时沉稳持重,连讲和都是这般爽快潇洒,放眼天下,也只有将军能与他相提并论。” 
瑞倚着城墙,微笑着倾听,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突变,目光凌厉起来,我忙支走自知失言,正自惶恐不安的李长庚,握住瑞的手,悄声笑道:“小心眼。” 
他嗔怒地瞪我一眼,也不禁笑了。 
他可以允许别人说宗熙好,却无法容忍将我和宗熙相提并论,可是恐怕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摆脱了。每个人提到我,都会想到宗熙,反之亦然。 

冷风起,吹得如丝的细雨和碎乱的冰粒满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如烟如愁的轻雾。 
乱石沟,锁着两个少年初次相识的记忆,如今依然是乱石嶙峋,流水潺潺。 
我低头专心致志得用树枝在地上摆阵,摆着摆着不禁自嘲一笑,冒着雨只身跑到这里来,做这等无聊之事,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吗? 
将手中树枝向后一抛,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前已站立一人。 
他抱胸而立,白眼看我,嗤笑道:“喂,如此精妙的阵型怎么可能是如你这般连男女都看不出的人所摆?” 
我怒道:“我虚心求教,你竟然如此无理?敢与我较量吗?” 
他纵声大笑:“原来你是男的,一个男人长得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还开口便要打架,真是——,真是——,哈哈。” 
我一拳打过去,他抬手抓住我的手。我二人相视大笑,仿佛又做回九年前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少年。 
良久,又同时叹了口气,我正色道:“谢谢你,宗熙,那天你要是攻城的话,我输定了。” 
宗熙瞪着我,恨恨道:“你竟然骗我,你没有烧光我的粮草,也没有派大军奇袭我的城池,却逼得我讲和。” 
那天我只叫他们拿出一部分粮草,点着火做做样子,大军原地待命。 
我大笑,悠然道:“宗熙,难道你希望我真的烧光你的粮草吗?你既知道我说的是假话,为何不进攻呢?” 
他临走时那个手势,告诉我,他已经识破了我的谎言。我自问毫无破绽,不知他是如何识破的? 
他笑道:“你连我的粮草都不舍得烧,难道我就舍得逼死你吗?我终于知道我们两个人多年暗中较量,却一直没有真枪真刀的打一场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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