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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梨花落·碧玉钗-第32章

小说: 梨花落·碧玉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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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年看见冯吉脸上流出柔和的神情:“我好象没有跟你说过她的事?”    

  “没有。”许年回答,他觉得好象已经触到冯吉心深处的什么地方了。    

  “我十二岁那年给知府的儿子当书僮,认识了府上的小姐含烟,十八岁那年想娶她,知府说如果含烟敢嫁给我就断绝关系,含烟真的就这么做了,跟我回乡下养我的父母。”冯吉向天长叹了一声,接着说,“我当然不想种一辈子的地,这样也对不起含烟。没有钱不能从文,那么就从武,我去戍边是为了成就事业,可是,没想到一戍就是十七年。”    

  冯吉盯着许年的眼睛:“你知道对新婚两年的含烟来说,守活寡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吗?”许吉微微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了解女人。”    

  “其实我也不了解。”冯吉突然凄凉地笑了起来,“那时我想着出去成点事业给她爹看看,掰开她拉着我的手就走了,根本没有想过她的感觉是什么,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戍边十七年,你一次也没有回去过?”许年问。    

  “当然回去过,在第五年终于可以回家了。”冯吉望着远方,眼神中有种深深的痛苦,“在村口上,我看见含烟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叫她,她不理。后来我娘告诉我,她已经等我等疯了,就算我回来站在她面前,她还是会接着等,根本就像看不见我一样。”    

  许年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她是个好妻子。”冯吉喃喃地说,“我走后第三年家乡遭了旱灾,饿死了很多人。含烟的爹早就调迁别处,没有人可以投靠,她就跟着我父母吃树皮、吃草根。后来我爹死了,没钱葬,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去街上乞讨!那时娘病着,没有和她一起去,谁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反正那以后她就有些不对劲。葬了我爹以后,含烟就开始在村口等我,那时娘才发现她已经疯了……”冯吉的嘴角开始颤抖起来。    

  “逃回家乡后,见到嫂子了吗?”许年轻声问。    

  “村里很多人家都有战死的孩子,整个村子都在哭。娘得不到我的消息,她也哭,在我逃回去的头天下午哭死了。”冯吉的声音虚弱无力,“没了她就没人照看含烟,第二天早上,含烟一个人又到村口去,结果在路上掉进了井里……”    

  “那你怎么办?”许年想问这句话,但有什么噎在嗓子眼,让他问不出来。    

  冯吉却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我没有看到含烟下葬,因为淮阴居士派人抓到了我,告诉我如果我为他做事可以免罪活下来。他要我做的事就是监视冯年瑜,因为姓冯的知道太多京里的东西,放这样一个人到地方上去,没有人看着不行。”冯吉怪怪地一笑,“我没打算活下来,戍边十七年,除了死亡、耻辱和家破人亡,什么也没有得到。可我看见含烟又活过来了,所以我改了主意,因为必须留下来照顾她。”    

  “冯夫人?”许年试探地问。    

  “是含烟。容貌、神态、一举一动都是含烟……”冯吉出神地说。    

  当然不可能是含烟,许年明白这一点,但当他看到冯吉走火入魔般的神情时,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整整七年,你在这儿其实是为了她?”许年问。    

  “除了她我还剩下什么?”冯吉凄凉地笑道,“我负过她,难道不该保护好她吗?”    

  “她大概真的很像嫂子,因此你不惜欺骗淮阴居士,杀掉无辜的旁人,”许年说,“虽然你心里始终很清楚那是冯夫人而不是你的含烟!”    

  冯吉像被什么抽了一下,从石桌那边猛地站起身伸过手来揪住许年的前襟,几乎是吼着厉声道:“她是含烟!”    

  “她不是。”许年盯着冯吉的眼睛,肯定地告诉冯吉,“你清楚!所以你救出了她但并没有打算和她一起走,而是把她交给假瑶环小姐,因为你怕换个环境自己会越来越不确信她是含烟,不能通过保护她来向含烟赎罪!”    

  冯吉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松开手跌坐回石凳上。    

  许年站起来,走到冯吉面前。冯吉用手支着额,低头无力地靠在桌边,“你在嘲笑我?”    

  “不。”许年把手放在冯吉的肩头,“你不会随便和我讲这么多,为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他温和地问。    

  “你想报答我吗?”冯吉抬起头,“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许年看见他眼中有一种疯狂的神情,迟疑了一下,仍然点了点头。    

  “杀了我。”冯吉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许年惊得一下子收回手来,他盯着冯吉的眼睛,看见里面满是迷惘、痛苦和急于解脱的冲动,那种冲动让他的心也狠狠地痛了起来。    

  许年颤抖着拔出了剑来。    

  是的,冯吉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冯吉,完全不是。他想死,那对他也许是真正的解脱。    

  然而剑尖在冯吉胸口停住了。    

  “不,我不会这样做。”许年迟疑的说。    

  冯吉向剑尖撞去,许年猛地收回剑,插回鞘中。    

  “走吧……”许年背过身去。    

  冯吉不动。    

  “走!”许年怒吼了一声。    

  冯吉失望地向天空叹了口气,“你应该让我解脱。”他喃喃地说。    

  “要做你自己做。”许年不再回头看他一眼,“我永远不会杀你。”    

  冯吉慢慢地转过身,消失在碑林深处。    

  许年走向碑林院的门口,他看见秦海青在高高的木门槛上坐着。许年走过她的身边,她没有动。“不去逮他吗?”许年问。“你不是已经放他走了吗?”秦海青带着一种幽幽的神情回答,“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十 五    

  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些凉,淮阴居士靠在水榭栏杆旁,看着清冷的月亮在水中静静地浮着。每年的这个时候,居士都会远离他的庄院,到这个叫怡园的地方休憩一段时间。这个专门为像他这样的贵客提供休养的处所很得居士的青睐,虽然很久以前居士就想把这里买下来,可是有着相当背景的怡园主人却不愿意,居士也只有作罢。    

  最近几年,上面交下来的事少了许多,空闲的时间相应的多了起来,于是今年,他早早就来到这个小山围抱之地。清闲就清闲吧。淮阴居士对自己说,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也是该休息一下了。    

  但烦心的事情并不是让它走它自己便会走的。    

  两个月已经慢慢地过去,仍然没有冯瑶环的消息,她似乎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淮阴居士知道这是谁做的事,京师来的那几个人似乎很擅长于隐藏他正在搜索的猎物。    

  淮阴居士有些沮丧。    

  整整七年了,终于等到的机会,就这样失去吗?随着时间的拖延,居士越来越感觉到希望的渺茫。    

  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夜色深沉,怡园之美便在于它月光下的清幽。    

  淮阴居士慢慢地踱回长案边,案上的古琴撒满月光。淮阴居士坐下来,轻抚瑶琴,低沉的音律从他的指尖缓缓流了出来,融入阑珊夜色。    

  一阵细碎的足音从通向长亭的九曲回桥处传来,居士微微抬头,看见一个小童托着茶盘走了过来。    

  怡园新近又招了几个使唤童子,昨日初到怡园,管事的就带着他们来拜过自己,这个童子也在其中,看上去一个个都很周整聪明的样子。怡园有怡园的规矩,若是使童上了二十岁仍不能升职就得辞退,故而它里面的人物永远是鲜嫩周整。但淮阴居士仍然有些遗憾,使唤惯了的童子总是顺心些。    

  童子在亭外站住了,将茶盘放在回桥栏杆上,将茶水倒出一杯来,先自己喝了,然后垂手恭身等着招唤。淮阴居士并不怀疑已经封闭的怡园中会有人给他下毒,不过仍不急于唤那童子将茶进上来。    

  一曲终了,居士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慢慢地在亭中踱步。    

  冯吉又要晚了,现在已经不指望他能带来一些什么新鲜消息,这个靠不住的手下最近懒散得很。淮阴居士不满地转过身来,看见仍然垂首立在亭外的童子。    

  怡园招使童相当严格,若非有一定的特长,是不能入园侍候贵客的。居士打量这个相貌清秀的小童,觉得他并无一般下人的俗气。    

  大概又是哪个破落书香门第的公子,人要是落了魄,也就只能认命了。    

  “你懂音律吗?”淮阴居士背着手踱着方步。    

  “小的略懂一些。”    

  “我刚才弹的什么?”    

  “古曲《矣欠 乃》,此曲以柳宗元‘烟销日出不见人,矣欠乃一声山水绿’得名,原是托迹渔樵,寄情山水烟霞,颐养至静的一段曲子。”童子规规矩矩地答道。    

  淮阴居士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并没有指望得到准确的回答,不过是有些闲,顺口问两句而已。他满意地点点头,颇有些喜欢起这个童子来。    

  “你叫什么?”    

  “仲乐。”    

  “会弹琴吗?”    

  “会一点。”    

  居士于是招了招手,“仲乐,进来弹一曲。”    

  “仲乐不敢。”    

  怡园严禁下人在客人独处的情况下与之过于接近,这是为了给客人一种安全感。    

  “不要紧,我特许你进来。”居士和蔼地笑了起来。    

  仲乐应了,慢慢儿走了过来。    

  九曲桥上又传来了一阵足音,冯吉总算到了。淮阴居士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抬着头向这边望过来。    

  “喂!你!站住!”冯吉突然对着仲乐的背影吼了起来。    

  仲乐停了脚步,他已经踏入了亭中,淮阴居士听见冯吉的一声喊,心中一凛,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仲乐稍远些。    

  “回过头来!”冯吉快步地赶过来,一边大声地命令道。    

  仲乐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并没有转过去面对冯吉,而是对着淮阴居士笑了笑。居士一楞,只见仲乐在腰中一抽,抽出一把长剑,劈头向他砍了过来!居士已有提防,转身向后面就跑。“哗啦”一声,香炉已被劈得粉碎。仲乐提剑要追,冯吉已经抢上前来,在仲乐右肩狠劈一掌,只听“咯”的一声,肩骨已断,长剑“叮当”落地,冯吉就势抓住仲乐双臂,将他翻过来按倒在地上。    

  “冯小姐,你还没死吗?”冯吉看清了那张脸,颇有些意外的问。    

  “我是崔元。”崔元强忍着剧痛狠狠地说。    

  “管你叫什么,胆子不小。”冯吉嗤笑一声,对退缩到一边的淮阴居士说道,“大人,他就是被姓秦的带走的冯瑶环,看来是个男人。”    

  “这倒是个奇事。”居士很快恢复了雍容的常态,踱着步子走过来,俯下身细看崔元的脸,“冯年瑜居然把儿子当女儿养吗?”    

  “啐!”崔元对着居士的脸狠啐一口,啐得他退了几步。    

  居士很惋惜地摇了摇头,“野性难驯!”他叹道,朝冯吉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回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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