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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城市-陌上桑-第8章

小说: 城市-陌上桑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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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那拿着算盘的女人正耽视着自己,勾函怀疑自己怕是能看到眼直。

  步点零落,但优美绵长,宛如一首清乐,走到巅绝处再不可思议的勾出的几道转折。偏偏那转折奇峰突起,却又一气而成。

  小家碧玉中兼着汪洋恣肆,在场众人怕是也没人晓得的,这正是当年老爷子一代“御禁”的二当家左兹的看家绝活,“广陵”之法。

  这“广陵”之法重意不重形,是以当年左兹能倚之纵横两道,今日左然身为女子,也足以领会这家传心法,将那纵横二字揉为己用。

  不过。

  左然对的,也不仅仅是等闲角色。

  沫子,小豆。

  这自然也不是人的名字,只是那阖城许许多多“恰巧”的名堂中的两个。

  这是“反戈契”的“十一闯王”中的两人。

  何为“反戈契”?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明老太爷。

  阖城一地,虽然鱼龙混杂,但沈先生的“枕戈”社在黑道亦足可说一家独大,自那老城的旧城“尚俭门”一夜之间崩坍后,“枕戈”坐东面西,黑道扛旗之势已是牢不可破。

  但世上之事,不破不立,饶是这沈先生麾下如日中天,仍旧是有人愿意去犯上一犯的,何况“枕戈”崛起的这十数年里,不啻于将那阖城局面重新洗牌,中间碍着的人,绝对是不在少数。

  除了名正言顺要一较高下的半白坡白道、老爷子以及亲王等人之外,两道之间,亦多有暗涌。

  但明老太爷不是暗涌,是大流。

  论资历而言,亲王不如沈先生,沈先生不如老爷子,老爷子又不如明老太爷。

  这明老太爷,可说是阖城一地,黑白两道、鱼龙之中真正的耆宿了。在那几十年前这小城初建之时,他已可算是这混沌局面中头两代的闯者了。

  当年的闯者,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以只要他老人家愿意,登高一呼,纵然沈先生势力坐大,也会有人聚到一起来,图谋大事的。

  这一聚,就被称为阖城一地的,“反戈契”。

  具体的典故局外人自然不可考了,据说当年明老太爷在那城中的宗山之上,与宗山哽叹楼的庙祝吾大师一同订下四句契约,呼应群雄登高一会,沈先生虽然知道这一会自然是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也没有加以干涉。

  于是乎,那一会,会出七个人物来,外人称为“反戈七宿”。

  不同于“枕戈”这样的社团,“反戈契”的人只是因着明老太爷和吾大师的声望聚在一起,所为也只是“反戈”一事而已,不管是七宿还是几宿,都不会一直在一起,明老太爷有事招约,自然会到,事了则散。

  甚至,这所谓“反戈七宿”,外人也只是了解个轮廓而已,什么甘笑儿、苦炭儿,这些花名你是知道,但他们实际的身份,你却未必能够知晓。

  除了那个奉师爷,明里他是阖城一地最够资格的会计,暗里他是“反戈七宿”之首,或明或暗,旁人却都是清清楚楚。

  至于所谓“十一闯王”,则多是七宿中人自己的亲信势力,除了对付沈先生麾下,七宿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自己带出些人马,总是好的。

  沫子和小豆,就是甘笑儿的人,甘笑儿,就是那“浴海”大厅的角落里,捧着热气蒸腾,却奇怪的并不冷却的茶水的人。

  甘笑儿、苦炭儿,同母异父的兄弟,同列“反戈七宿”。

  拿算盘的女人则是叫金晦,“反戈七宿”里少有的真名姓示人的一位。

  楼上楼下,统共五人,没有跟浴海的地头人物打过招呼,更加没有对完全不明就里的勾函和左然有个交代。

  不过已经开打了,就不必要再细追究什么了。

  左然的“广陵”已经策动,清脆利落,倒是占了先手的。

  虽然勾函不认为这个先手能保有多大的优势。

  沫子和小豆是“十一闯王”中实力最接近七宿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本来应该留给自己才好些吧。

  不过,勾函也没忘掉顶在小腹上的算盘。

  金晦这个女人,在那“反戈契”阴暗的传说片段中间,是有着不祥的名声的。

  不过勾函还没有认出眼前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神圣,只是凭着那直觉,知道要打一架,也是凭着那直觉,知道这一架不好打。

  于是只是轻轻的勾出些笑意在脸上,身子往后一摆,间不容发之际,竟反反的再挥出一记手刀去。

  勾函的功夫叫作“暖祭”,家传功夫。

  家传功夫,有如老酒,历久弥新,却也足够淳厚。

  这边金晦翻起算盘一架,那掌缘正卡在算珠之间,却不待算盘的主人有什么后手,那明明已是止住的手势中竟似又发出一道暗劲,算盘陡的一震,一颗算珠弹烈开来。

  “才一颗”,勾函心中计较。

  “一颗”,金晦的眉毛却已经开始竖起来。

  一时间,算珠落手,犹如珠落玉盘。

  清脆响亮,绵密不绝,那算盘的空隙随着挥动的气流搅出一丝丝呜咽,如同醉酒的伶人懒提琵琶,奏出的一团团酡红。

  勾函的掌缘却越发的亮了。

  “暖祭”之法,本就不是什么凌厉骇人的东西,绵绵泊泊,浩浩荡荡,一招未穷,又生新力,才是这手刀的要旨。

  勾函提气而为,那一记一记,不求霸道,正试着用些迫,压向那双手盘算的金晦。

  这边,左然的灵动利落,却慢了下来。

  沫子和小豆,磨练的是同一种艺业,“滋味”。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种缠绕不清,纠扯不断,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滋味”,一圈一圈,凭借着那沫子脚下的步法,那小豆手上的功夫,慢慢的箍住左然的节奏。

  就算是对韵味悠长的“广陵”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被蚕食吧?

  勾函的眉头挑起了一层颤。

  他还不知道这是“反戈契”的人。

  其实“反戈契”的人,的确是有点意思的。只可惜。

  只可惜这拨人空有骇人的艺业,但在逐鹿阖城的时候,多半都没些省悟,断了六识,失了五觉,想要凭着些一厢情愿来做事,还是要有点根底的。

  这拨人根底是有,只是,未免太小瞧阖城这两道的人物了。

  这勾函可是,“夙兴夜寐”的人。

  如今的“夙兴夜寐”中,已没有小于四十的人了,除了勾函自己。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能名列“夙兴夜寐”,没有点特别之处怕是不行的吧?

  陡然间就听见勾函一声断喝,左手忽然往前,替下右手正使了一半的“暖祭”,正正的朝金晦剁去。

  金晦凝目定神,提气来挡,谁料勾函的右手已又是一记“暖祭”随势而来,一声大喝更是喷口吐出,两重劲力层迭而至,万钧势头,几乎连这两人间的呼吸都逼得一滞。

  勾函的眉头一颤又颤,声声大喝,“暖祭”的势头铺天盖地。这“开声祭”,是经过“夙兴夜寐”中的路伯伯提点而来,若不是这手功夫,要令苏把舵点头,让自己列名诸多好手中间,只怕是不行的。

  金晦这边的压力陡的大了。

  那坐在大厅角落的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左然却是一振。

  这激斗之中,眼角余光才能触到的男人,还真是有一股子,不凡呢。

  身形一展,手中原本抱着的衣服就朝小豆掷去,随着那一掷的掩蔽,左然骈指如刺,不点不戳,却是横横的一扫,直取小豆的腰眼。

  算起来,这才算是真动手了吧。

  但沫子在一边的合围自然不是摆设,趁着左然双指横扫的一动,左脚一踏,右膝已是狠狠的向左然撞去。

  突然有人勾住了沫子的后领,沫子就感到颈项上一烫。

  这一回合,勾函已经挑成一打二的局面。

  金晦的算盘振出了一串悍响,这个年轻人,实在是足够跋扈了。

  七宿和你放对的局面,不值当你一瞥吗?

  勾函的嘴角却浮出一抹笑,在这两人前后包夹,转体错步,齐手而斗的瞬间,浮出一抹笑。

  不提什么“夙兴夜寐”,不提什么老爷子的威严声势,不提什么男儿丈夫,单是为了这少年的跋扈,也该畅怀一斗的。

  来的人不知道是谁,终究是些对手。

  一念至此,手中的“暖祭”之意不由一错而分,断喝声中,长步迈动,一前一后,已是倾力而出。

  大厅角落,沙发上的那个影子,却不见了。

  若是细的观察九太岁这个人,会发现他那双眼眼角的鱼尾纹细密异常,直如两张断网,向那太阳穴散去。

  三十出头的九太岁,是不该有如此的劳倦之态的。

  不过,既然这劳倦,能够替自己赢来一个新的属于自己的时代,终究也是值得的了。

  如今的社团之中,当年替沈先生打天下的人们功成名就,等闲不会再与自己抢那些锐气风头,“恭俭让,俱欢颜”,都是些十年前的旧事了,那些人虽然厉害,不过终归是有那么高处迎寒,兵归府库的一天的。

  九太岁,如今掌管“枕戈”杀伐,在外攻城略地的人物,评论风头,当属第一。

  *人物,却总是有不那么*的苦处,比如这些日子以来,栖凤山上的大事,那日和颜仲一晤,想必他也看出来了吧。

  栖凤山上的事,的确是大事。

  而且,是关乎那半白坡上,“陌上桑”一案的大事。

  所以,先生才会如此看重,才会让九太岁自己亲身而来,也才会又差出两个门生辅佐。

  这个时候,九太岁正在那栖凤山上的小民房门前折一片刚摘下来的叶子。

  一点一点,细致的折成一片在口撮唇,就能发出清越声响的哨子。

  冬林在后面看着这大哥的背影。

  大哥的背影,看起来,多半会又沉又轻松。

  何况,这是九太岁呢。

  冬林跟着九太岁做事也有好几年了,只要有这大哥在身侧,仿佛什么事情,不论几多风翻浪涌,终究会平息下来。

  不过,这次在冬林的心中,那平稳底下,始终有层暗流卷动。

  因为,这次西上栖凤,这次的先生安排,都和那“陌上桑”有关。

  都和,那个人,有关。

  就算是站在对方的身后,对方坐着,自己站着,仍旧,是有一种不踏实的危险感。

  苦炭儿,这就是那常常隐在暗处的“反戈契”中的角色吧?

  现在那海老王的卧寝中,只有木轩立在苦炭儿身后,以期对那大厅中的人些许制衡。

  “你就是那‘浴海’之中,海老之下不二话的木轩了?”苦炭儿轻笑着说道。

  其实,“浴海”之中,海老王打拼这许多年,从未有过二当家之说。无论外人看来,这海老王一系是黑是白也好,一方豪雄,凡事亲力亲为,身边有的,断无分权之人,只得参谋而已。

  木轩年轻,算起来是后起之秀,比起海老王以前的参谋尚且多有不如,外界多有诟言,说那“浴海”之中,海老王之后青黄不接,没什么人了,木轩虽则有些声名,但始终难掩委弱形象,是以如今这苦炭儿不咸不淡的说出些话来,那戏谑意味,自是不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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